所有的困惑,在这一瞬都有了解释。
她慢慢地向天子和高淑妃走了过去。
却不曾想高太后比她身手敏捷上数倍,见了儿子,猛地扑上去,哭道:“我的儿啊,你可算来了,你是不知道薛婉樱她——”
“她怎么了?”天子却并没有像高太后想象中那样立即义愤填膺地为她出头,而是捋平被母亲抓皱的衣襟后才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一句话。
在那一瞬间,甄弱衣看见了高淑妃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佛口蛇心,这四个字,果然一点不假。
——只是她的打算,今晚必然已经要落空一半。兴许这也是高淑妃方才随着天子一同入内时,兴致不高的缘由。
而另一半的打算……
高太后见儿子如此表态,心中是又气又急。她实在是不明白薛皇后身上有哪一点值得儿子如此看重。世人都说薛婉樱贤惠大度,但她却知道自己这个儿媳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体贴。薛婉樱的柔顺是贴在表面上的,不是生在骨子里的。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听侄女说了,薛婉樱自生完太子之后,就几乎再没有让天子在丽正殿中留宿过。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偏偏儿子却护着她,替她遮掩。高太后越想越气,只觉得天子就像是民间俗话说的那样,有了媳妇忘了娘。她当下早把什么薛美人、小公主都抛到了脑后,一心一意地计较起天子的不是来。
“我生你的时候,是在寒冬腊月。你父亲不喜欢我,也不看重你,宫人见高踩低,甚至连炭火都不曾供足。我没有办法,只能彻底将你抱在怀里……后来皇后要将你带去丽正殿,我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还是让你去给她做了儿子,因为我不愿耽搁了你的前程。”
这样的话,天子从小到大已经听了许多遍,渐渐从一开始的心疼愧疚,变成了如今的不耐,尴尬。宫人们不敢窥探天子家事,纷纷避得远远的,高淑妃被姑母扯着袖子,脸上神色不明。
甄弱衣在一旁围观着这一出闹剧,不由幸灾乐祸地想,先帝那么多庶子里头,周太后偏偏挑了在哪一方面都不出众的天子,是否正是因为看重了天子的母家足够不争气,掀不起任何波澜?
有这样一个母亲,天子怎么能不喜欢薛皇后?
高太后越是胡搅蛮缠,天子越喜欢薛皇后的高贵得体。
但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薛婉樱确实是一个值得所有人钦佩喜爱的人。不知怎么的,甄弱衣又在心中小小地反驳了自己一句。
最后天子终于被母亲哭到厌烦,也因为母亲大庭广众下的毫无体面可言而感到深深羞恼,有些口不择言地对母亲道:“您不是为了我的前程,也是为了您的前程,高家的前程!”
这话一说出来,高太后忽然就不哭了,抬起头,看了天子一眼,转过了脸。
天子其实也有些懊悔,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补救,干脆负手,大步向产室门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