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我阿娘告诉我,婉樱阿姊从前就是这样过来的。那时我觉得,阿姊什么都是对的。”
周棠慢慢地走近薛婉樱,轻声道:“可我今日才发觉,你从来都没有对过。”
“姑母让你成为皇后,要你确保薛周陆三家同盟坚不可摧。可你没有做到。你怜爱咸宁,不欲让她嫁给一个浪荡之徒,可你甚至连陛下在省中为怀英议亲之事都不知道。阿姊,你心中总是抱着慈悲之心,却从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从来没有。”
她咬着这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走到了薛婉樱面前。
说话的时候,白皙的耳垂上挂着的玛瑙耳珰摇摇欲坠,宛若两簇小小的焰火,擦过薛婉樱的面前。这是第一次,薛婉樱开始正视眼前的女孩。
她比她整整大了十岁。周棠出生的时候,薛婉樱已经因为才名和美名备受家族众人的宠爱和重视。在周棠的成长轨迹中,“薛婉樱”始终是一个避不开的名字。
可我本就不完美。人无完人,我不过是成全了他人眼中的完美。薛婉樱看向这个未满双十年华的表妹,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周棠却像是被她的笑容激怒了,霍然从案几后起身,质问之语,掷地有声:“阿姊爱惜咸宁,能为她做什么?无非是去求薛琰,求薛临之,求陛下。可是阿姊,权力从来就不是求出来的!你为什么不明白?!”到最后,她半跪在薛婉樱面前,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对薛婉樱说:“既然阿姊不能保全周家,那么——只好由我来了。”
薛婉樱抬起头,看向她,声音很沉静,沉静到让周棠本人都感到惊讶。
她问周棠:“如此,你会快乐么?”
周棠反问她:“那么阿姊你现在便快乐了么?”
薛婉樱沉默了。
良久,她忽然道:“昔年骆宾王做讨武氏檄文,以则天皇后嬖幸出身,却谋夺天下之位为不美。可似乎,女人一旦想要和权力沾染上哪怕一丁点的关系,也绝离不开男人。”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一直看着周棠,直到周棠转过了脸。
“好了,阿姊。咸宁和高通的婚事,不过是早晚的事,要怪,就只能怪你从前有太多的不忍,但凡,但凡——”
说到这里,周棠没有再说下去,但薛婉樱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但凡薛婉樱能够当机立断、心狠手辣,对天子下手,扶持幼主上位。
可这些果真像想象中那样容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