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事务繁多, 薛婉樱也只是忙里偷闲, 间或来看她。
这一次之后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如果她和薛婉樱之间的关系就停留在芸芸众生的萍水相逢, 那么她就不会为薛婉樱不来看她而难过。甄弱衣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原来我并不是一个天生冷情的人。
她从前漠然地面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也可以面对天子给予的泼天富贵做到毫不动心,不过是因为一早就明白了,在他们身上根本寻找不到分毫自己想要的脉脉温情。
可她在薛婉樱身上见过。
这很致命。
薛婉樱约莫在清平观中又坐了半个钟,才启程回宫。
甄弱衣因而午后贪凉, 赤足浸在冰凉井水中,略微有些着了凉,和薛婉樱说话的时候间或会有几句咳嗽。薛婉樱原本勒令她早些歇下,不许她跟到外头来送她,甄弱衣却不肯,仍执意提着灯笼, 将薛婉樱送到了山脚。
马车就等在那儿,一同等着的还有满腹牢骚的涂壁。
甄弱衣垂着头, 轻声道:“阿姊往后要是事务繁多, 其实不必深夜专程来看我了。更深露重, 山路难行, 阿姊有这份心意在就好了。”
那一刻,甄弱衣想,与其在清平观中每日苦苦地等待,揣测着、期盼着薛婉樱今日会不会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她任何的希望。
等待和揣测都是如此痛苦。就像从前, 从她还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父母并不爱她。在甄弱衣有限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中,甄边氏向来对她都是冷眼相向,天长日久的,年幼的甄弱衣也学会了冷颜面对自己的母亲。
在他人拒绝你之前,向拒绝他们。
像是一个孩子,明明渴望香甜的饴糖,却只因为知道终究不能得到而奋力地别过了头。
她本不是一个天生多情的人。对父母兄弟,对自己抚育地养女皆是如此。
可是薛婉樱……薛婉樱。
她在心中又一次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地生出了一种蚀骨的苦涩。
她不敢抬头去看薛婉樱,就只是低垂着脸,眼睫扑闪,垂下一道浓郁的影子。
薛婉樱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而后笑道:“看着是嫌我烦了,好了,快回去歇下吧。”她叮嘱跟在甄弱衣旁边的仆妇:“回去给娘子熬一碗姜汤,往后盯着她些,别让她害了风寒。”
仆妇叠声应下,薛婉樱也随之放下了车帘。车辕滚动,背对甄弱衣向宫城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