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宁松了口气,抬起头时发现,她已经找不到周海晴的影子了,只是眨眼间,周海晴一家人就像汇入大海的雨滴,跟人群完全融合。
大概是终于到了目的地,周海晴完全不想与祝宁为伍,或者她等不及了,想要马上可以找到拯救小宝的神药。
祝宁跟她也没利益关系,一路走来时帮了一把,已经把人送到了,周海晴是死是活都跟她无关。
但此时,一种直觉涌上来,祝宁又不是直觉系,但大概的生存本能还在。©内部黑色粘液蠕动,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沸水,祝宁猜测它是不是让自己赶快逃跑,立刻离开这儿。
这里肉眼可见的有问题,她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没失忆,记得自己来乌托邦最初是因为刘瑜的精神污染。
脑海里的地图走到头了,凝结成一个点。
但根本没那么简单,祝宁的大脑已经被植入乌托邦的印记,无法轻易离去,自从阅读了刘瑜的绘画的那一刻,祝宁已经是乌托邦的一份子。
祝宁茫然地看着人群,有人摘掉了头盔,检测污染浓度清零的快乐,他们情不自禁开始大笑,笑容特别夸张。
其他人呢?祝宁想,为什么乌托邦没有原住民?
她不确定自己进来多久了,起码也有二十分钟,这一路走来,他们都要走进乌托邦的市中心了,一个活人都没看见。
好像这里只是一座干净的新鲜城市。
祝宁心头猛跳,不对,这根本不对。
祝宁左手死死捏着表盘,指针依然停留在O的位置,其他人竟然都没发现这个异样,好像一座空荡荡的城市非常正常。
就算乌托邦没有本地人,那其他从联邦过来的朝圣者去哪儿了?
朝圣者计划可能已经执行了数十年,如果乌托邦需要的是异能者的后代,那早先到达的人又在哪里?
就算死了也会有痕迹留下来,比如骸骨或者人使用过的防护服。
不对,祝宁心中念着这两个字,喉咙被堵住,舌根发僵,无法轻易发出声音。
城市墙上绘画的人影在微笑,所有朝圣者也在大笑,一切都那么美好,祝宁呼吸急促,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气,肺部被挤压到极致,就要爆炸开。
“不对。”她发出声音:“不对。”
她第一次发声很轻,第二次的声音大了点,在无数乌托邦的呼喊中显得极其渺小,马上就被淹没了。
祝宁旁边有个拿树枝当拐杖的男人听到了,问:“什么?
JJ祝宁:“不对,这不是乌托邦。”
这次的话掷地有声,祝宁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出去,除了男人,有更多人听见了,包括祝宁身后的白澄和林晓风。
@白澄被祝宁的声音唤醒,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立即抵住林晓风的肩膀,在上面捏了一下。
林晓风一个激灵,刚才好像在做梦一样,非常美妙的一场梦,等醒来之后已经在人群中。
周围很多人都像是吸食了什么致幻剂,手舞足蹈的,面带微笑,不知道为什么,靠近他们这一小圈人都在看过来。
目光仿佛会传染,那是审视质疑甚至仇恨的视线。
林晓风吞了口唾沫,这些人好像不是被污染了,而是因为祝宁诋毁了他们内心的乌托邦。
他们花了一辈子时间去做一件荒唐事,哪怕是梦也不愿意醒来。
对于疯狂的信徒来说,诋毁自己的梦想,跟需要被烧死的异端没什么区别。
祝宁管不了周围人怎么想的,她进了这么多污染区域,一直以来的习惯是小心求证,前期需要摸索线索,但在这儿,她竟然没有。
旁边的瘸腿男人本来想跟祝宁争辩,维护自己内心中的净土,但很快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祝宁的后颈处裂开一个缝隙,像是被冻伤的皮肤,黑色粘液从中涌出,沥青一样滑落。
祝宁的速度太快了,很多朝圣者其实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祝宁周围的人哪怕注意到也没法阻止,瘸腿男人已经通过最大的特征认出了祝宁是谁。
黑色粘液落在干净的地面,这回真的成了乌托邦唯一的垃圾。
祝宁双目被黑色粘液覆盖,如果真的污染浓度是O,证明这地方没污染物,也没污染区域,祝宁可以张开自己的污染区域。
祝宁展开污染区会出现灰黑色的线条,但这次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她失败了。
粘液掉落在地面后,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光滑而圆润的泡沫。
啪的一声,泡沫被扎破,在空气中炸开。
干净到不可思议的城市开始极速褪色,马路在颤抖,跟地震不一样,而是在抖动,有人把头盔和杂物放在地上,此时头盔像是火炉上的黄豆一样跳动。
祝宁手心里的表盘终于开始运转,从最左侧快速走向最右侧,像是立即滑向深渊。
污染浓度爆表,超过了仪器的检测上限。
眨眼间,美好的城市生活突然被打破,从童话故事快进到灾难片。
马路表面开裂,腥臭味儿从地心涌上来,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是活着的,还在呼吸的巨大生物,呼吸时一收一缩,从一个部位根本无法辨别出全貌是什么。
房屋开裂,干净的城市快速坍塌,祝宁心脏有点隐隐作痛,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吓傻了,或者刚从幻觉中醒来不太适应,后来意识到,那竟然是内脏处盘踞的触手在动作,它在跟同类打招呼。
跟其他地方一样,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人,地下也是一个“器官”,天空是大脑,渔村是血管,山猫那边发现的也是脏器的一部分,那乌托邦是什么?
乌托邦诞生了刘瑜那样级别的新人类,吸纳异能者的后代前来朝圣。
乌托邦是孕育异能者最开始的地方,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