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白了。”封不觉道:“我还有两件事想向你确认一下。”他问道:“第一,为什么你想变成人类呢?作为刑族人,你应该深知人类是多麽不堪的生物,可为什么你要放弃自己的力量和天赋,成为他们的一员?”他顿了一下,接着道:“第二,为什么让我一直活到现在?这些实验你一个人也能完成的不是吗?”
阿瑟深深看了封不觉一眼,冷笑道:“哼……说了也许你也不信。”
封不觉也笑了,“那就让我来大胆地猜测一下吧。”他缓缓踱步,仿佛是个正在上演推理秀的侦探般,开始了叙述:“人类,作为一种寿命有限、却感情丰富的智慧生物,其想法和行为,是会根据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同样的一个人,四十岁时的为人处世,和二十岁时自然不一样,和三十岁时也不同。在这一点上,我想身为刑族人的你也不例外。”
封不觉说这话时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因此,只要根据时间顺序,来推测你在当时当刻的想法和做法,所有的事都可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当我们还年幼时,无论是兄弟间的亲情还是对母亲的爱,毫无疑问都是真实而纯粹的。”他举起那张泛黄的照片,“就像这张照片所呈现出的一样。”
几秒后,他话锋一转,“可惜,我们的母亲,另有所图。恐怕她也没有想到,当你成长到十三四岁,就看穿了她的阴谋。”封不觉叹道,“你可以直接杀了她吗?当然可以,但那样做显然会引起一系列的问题。
为了生活,咱们家多少都得跟外人打一些交道,而母亲的死。可不是靠‘杀了埋’就能掩盖过去的,你得找一个看上去合情合理的死因。
于是,你制造了疾病的假象。漫长且无法治愈的绝症无疑是一种非常好的过渡。作为长子,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顺理成章地去接手农场和家庭的事物,而与我们家有接触的人,包括我,也都会对即将发生的事有个心理准备。
另外,据我个人推测,你选择这种手法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一个人自知死期将近时。你便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她的本性。”
封不觉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说起来……他也是身患奇怪的神经疾病,分分秒秒都可能暴毙的人。可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过日子,该干嘛干嘛,这又算是什么呢?生无可恋吗?不对,凡事都无所谓?似乎也不对。那就是疯子了吧……
“你说的没错……那个女人发现自己难逃一死,也知道已经没有能力和时间来夺走我的力量了,所以她选择了‘利用’我,用亲情作为筹码。让我在她死后,照顾好她的亲生儿子。”阿瑟回道。
“而你也确实答应了她。”封不觉接道。
“呵……这是她应得的。”阿瑟笑了,“她这十多年虚情假意的卖力演出,也确实不容易。而且客观上来说。她提供我食物、住处、教育和关怀,不管她的出发点是什么,我都应该予以一定的回报。”
“你还真是善恶分明、杀伐果断啊。”封不觉笑道:“不治之症也是回报的一部分吗?”
“当然是了。”阿瑟回道:“如果我不用这种方式结束她的生命,而是等到她决定对我下手的那天再予以反击。她会死得更惨。”
“嗯……还是说说她去世以后的事情吧……”封不觉继续道,“你遵守了承诺,没有杀我。而且待我如亲生兄弟一般。无论母亲是怎样的人,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没变。那时候的你,便有了一个想法,你想成为人类,你想和其他人一样,过上平静的生活。不必为了刑族人的身份而担惊受怕,或是连累家人朋友。”他看着阿瑟,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阿瑟没有否定,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可惜事与愿违。”
“我很钦佩你做出的选择。”封不觉道:“如果换成我站在刑族人的立场上,是绝对不会考虑成为人类的。呵呵……从这点来看,在我们各自的种族中做纵向比对的话,你比较善良。”
“哼……是吗……”阿瑟冷笑。
“但是……”封不觉转而说道:“你的研究开始后,事情就逐渐失去了控制。正如我先前所说,此一时,彼一时。很多事都会变的,往往在我们回头望时,才发现眼下的所作所为,早已偏离了初衷。”他伸出两根手指,“我认为,改变你的关键有两点。第一,在不断的杀戮中,你那刑族的本能被唤醒了;第二,就是你发现了我的异常……你终于发现,原来那个看似善良忠厚的弟弟,和‘那个女人’一样,也是在你面前演戏。”
阿瑟接道:“于是,我伪造了一份交换灵魂的炼成术古籍,故意制造一个机会让你发现它,以此作为试探。”他苦笑道:“没想到你毫不犹豫地就把那东西藏了起来,并暗自开始了你的计划。”
“是啊,走到这一步,我也是罪有应得。”封不觉毫无压力地代替安德鲁认错了,“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事到如今,你仍旧不杀我呢?”他问道,“而且……貌似你还想着要救我?”
“是啊……为什么呢……”阿瑟回道:“当炼成开始的刹那,我对你已彻底绝望,你眼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兴奋和狂热,没有丝毫的迟疑。”他叹了口气,“炼成失败后,我看着你的样子,扪心自问,还有没有理由让你活着。”他抬头盯着封不觉:“一个也没有。”他站起身来,“可我下不了手,因为那一刻,我意识到,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摇着头:“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依然把你当成是弟弟,我多麽希望,能回到十多年前……”他接过了封不觉手上的照片,望着相片中那两个傻笑着的孩子:“……重拾那纯真而美好的时光。”
封不觉也叹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离开了,永远离开。”阿瑟道:“我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或是什么……所以我也无法解释此刻你身上发生的事。”他说着就朝门外走去,“刚才这段时间,我重新思考了炼成失败的原因……要治好你,先得知道你是‘什么’才行,只要知道了这点,以你的炼金术水准就可以完成治疗了。”他抬起头,“这事,你自己去楼上问那个女人吧。”
“你说什么……”封不觉疑惑道,阿瑟的这句话让他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