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市的昼夜温差很大,一阵冷风袭来,宋喆缩了缩脖子,又将身上的粗糙工服紧了紧。
这时,他已经找了份夜市的工作,工资刚刚好能养活两个人,但黑白颠倒,要熬一整晚,直到清早才下班。
他跟谢晴晴租了一间小单间,价格便宜,空间也比那些小区房大了不少,只是地方在偏僻的旧巷子里面,即便天边已经亮起曦光,但走进狭窄的握手小巷,还是需要用手机打光。
巷子里已经有些人家早起上班,双方走到狭窄处还要让一让侧身才能过去,宋喆熬了一夜,脑子浑浑噩噩,侧身闪避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墙角坑坑洼洼的积水上。
黑色积水四溅,散发出一股久远的、令人作呕的恶臭。
“啧!哥们,能不能小心点!”
对面的男人赶紧跳开,生怕被这脏水溅着。
他狠狠瞪了宋喆一眼,拍了拍裤腿,才恼怒离去。
宋喆垂了垂脑袋,“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他已经习惯面无表情地吐出这样道歉的话语。
夜市的工作非要说起来,其实也不难,无非就是端菜送菜,打扫收拾,比起那些街边翻垃圾桶的流浪汉,他这工作不仅有工资,还包餐,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这夜晚醉酒的客人难免难伺候,一点儿不如意就得遭骂,被骂的多了,久而久之宋喆也就有些习惯了。
算了算,他跟谢晴晴来滇市也有段时间了。
谢家公司易主,谢荣被谢家庆打断了一条腿,灰头土脸地跟着老婆躲回了她娘家。
结果没成想回到老婆娘家也不受待见,于是对女儿的怨憎又深了不少,死活不让老婆去找女儿。
谢晴晴现在的情绪依旧不太稳定,她从没工作过,又对外界依旧畏惧,就只能日日待在家里。
宋喆推开门,老旧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掉了一地起锈的漆。
他裹着清晨潮湿的寒意进去,手上拎着刚在楼下早餐店买的热包子。
房间一览无余,只见谢晴晴正呆呆地坐在床上,头发散乱,双眼空洞,像只鬼魅一般,也不知道是刚醒还是压根没睡。
一旁的折叠桌上还摆着昨晚宋喆出门上班前的做的饭菜,两菜一汤,简简单单的家常小菜,但一看就还没动过。
宋喆瞧见她那副失去精气神的模样,心中隐隐生出几股不顺。
他压下情绪,将热腾腾的包子放到桌上,顺势坐到床边,耐心地问,“晴晴……”
“昨晚又没吃饭?”
“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你想吃什么,我今天重新去买。”
谢晴晴缓缓抬起眼看他。
外头的天已经彻底亮了,但隔着窗户照进房间的,却是灰蒙蒙的光。
曾经憨头憨脑、不知柴米油盐为何物的小少爷,如今不得不精打细算地合计每一分钱。
男人看她的眼睛疲倦而迟钝,眼下的青黑像两个打着漩儿的黑洞,卷走了原本属于这个人的生气。
一开始谢晴晴来到滇市还带着些许对新生活的兴奋。
可当她得知他们两个都身无分文,这次只能靠自己的时候,她终于开始不安起来。
这种不安从那晚落脚小旅馆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自几年前被孟海带走之后,她就怕了这样的苦日子。
她心中不甘。
凭什么她受了那么多折磨,吃了那么多苦,原以为好不容易说服宋喆将她离开谢家,就可以将她带出深渊……却不想末了最终走的还是一条苦路。
她这辈子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自小到大,她除了那一次,其他时候有吃过什么苦?遭过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