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珵脸色立刻黑了:“他莫非打你主意了?”
“那怎么会呢。不过还遇到了一个人,琴弹得非常好,要是你也在就好了,听他谈一曲,真是有绕梁三日之感。他定是位琴道大家。”
“是什么人啊,弹得这么好,有机会的话请到府上来就是了。”
“听安郡王叫他君浩——”
对方瞬间没有了声音,甄妙抬了眼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罗天珵面无表情,眼睛像黑洞似的,深邃无底,没有一丝光亮,内里盛满了说不清的情绪,就如绝望无边的海,能把一切淹没。
“世子,你怎么啦?”
甄妙伸出手,落在罗天珵手臂上,疑惑地喊他的字:“瑾明?”
“不要碰我!”
一股大力传来,甄妙被推了一个踉跄,眼看着罗天珵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插入头发中用力握紧。
他孤零零蹲着,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无辜又可怜,也或许是如此,露出的利齿虽把人咬伤,甄妙还是没法置之不理。
她跟着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被他抓乱的头发毛毛的刺着她的手心,酥酥痒痒的,顿觉手感不错,又拍了两下。
罗天珵呆呆抬头:“你在做什么?”
“还问我?你好端端的,怎么发疯了?”甄妙皱着眉,连挺翘的鼻子都跟着皱起,显得很俏皮。
罗天珵猛然清醒。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他早就想过了,不再因为前世的事和她闹腾的。这样子,只会给他们之间添加裂痕罢了。
他扶着额头,眨了眨眼,眼底立刻泛上来水汽,显得湿漉漉的:“刚刚忽然剧烈的头疼。”
“头疼?”甄妙心道不妙,世子身体壮实的和小牛犊子似的,这头疼。难道跟精神有关?
见甄妙脸色不对,罗天珵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想什么呢。是这些日子公务繁忙,没有休息好。”
甄妙松了一口气,扬声喊了在下风处守着的阿鸾:“把我梳妆台第三层屉子里的那柄半月形牛角梳拿来。”
“是。”阿鸾转身离去,不多时取来一柄梳子并一枚巴掌大小的西洋镜。
甄妙接了过来。推了推罗天珵:“坐好。”
“什么?”
“给你梳发啊,你看看自己成什么样子了,跟鸡窝似的,若是飞来一只草鸡,都能在你头顶生蛋了。”甄妙把西洋镜丢给他。
罗天珵本想反驳,看清镜子里的模样,乖乖闭了嘴,任由甄妙立在身后,替他轻轻顺着头发。
一下一下的梳着头。仿佛把他心底最深的那个结也梳的有些松动了。
他吐了一口浊气,笑道:“小舅送的这些西洋物件,确实是极好用的。这西洋镜就不说了,十几年前也有一些流入大周,这次他带来的叫望远镜的玩意儿,将来能有大用途的。”
“是呢。”甄妙点头,“那望远镜确实不错,可以观星。还能赏风景。不过这样的物件,最好是用在军中。不要流入到寻常人手里。”
罗天珵有些激动的转了身,梳子把他头发扯住,疼的咧了一下嘴,却顾不得这个,抓了甄妙双手兴奋地道:“皎皎,你也能想到这些?”
他第一次用望远镜,就意识到,把此物用到作战中观望敌情,是再好不过的了,却没想到皎皎一个女子,也有这样的见识。
“坐好!”甄妙把缠绕在牛角梳上的发丝小心解下,随口道:“这还用想吗,只在军中使用,还能察看敌情之类的,要是流落入普通人手里,特别是某些心思不正的男子手里,万一拿它来偷看大姑娘小媳妇洗澡怎么办?”
罗天珵身子一震。
这样的用途,他怎么没想到!
甄妙梳通了头发,奈何挽发手艺太差,只得喊阿鸾:“阿鸾,过来给世子爷把头发挽起来。”
阿鸾应了一声,半垂着头过来,被罗天珵制止:“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阿鸾,你退下吧。”
他拿起刚刚放到一旁的白玉簪,三两下就挽好,动作干净利落。
甄妙颇有些惊奇:“世子,你居然挽的还不错。”
平日里,都是夜莺给她梳发,她的手艺,只能用“呵呵”两个字形容。
罗天珵睡在她那里时,就算不用上朝,每日寅正就要起床练剑了,要是上朝,那么寅初就得起来。
也就是说,当甄妙起来后,要不他就已经去上朝了,要不就重新沐浴更衣,收拾的清清爽爽陪她一起用早饭了,梳头发这样最普通又不可或缺的事,就被某个神经粗的女人华丽的给忽略了。
甄妙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她最关心他的,就是今天吃了什么,明天想吃什么,别的方面,似乎不是那么合格呢。
“我当然会了,你这个堕马髻,我也会梳,要不要给你重新梳?”罗天珵并没有责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