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雷知道此中陋习,哼一声道:“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孤王不是与你们商量,而是命令属下押送你们去京山营。”
常逸知道,这是王爷在为他们开脱责任,被掳去京山营和主动投靠隆威郡王府,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心中不由一松,转头大声问道:“兄弟们怎么看?”他其实对这位王爷绝无恶感,甚至还隐隐对未来期待起来。但是场面话必须要说,否则叛变李家的罪名,便要由他一人承担了。
他手下那些军官可没有他想得那么远,闻言纷纷‘呜呜’叫个不停。秦雷点点头,黑衣卫便将堵嘴的布团扯下,这些前破虏军官们这才大口喘息道:“我们都听大人的。”
常云渠心道:‘别都听我的呀,那不还是我一人的责任吗?’又大声问道:“你们说是向王爷投诚,还是……”虽然没有说下半句,但军官们都知道,是‘为太尉尽忠’。
军官们一阵骚动,便有人喊道:“老李家小人当道、无情无义,咱们没有什么差错,却要被小太尉整得死去活来,连兵都当不成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也有人小声嘀咕道:“小太尉只是李家一个远房,不能代表太尉府的态度吧?”
“那新任统领车胤国呢?他为什么对咱们避而不见,被堵住了还恼羞成怒,要打要杀的?前后两任将军策略如出一辙,还能说不是太尉府的意思吗?”这话说得犀利,让人无可辩驳。
秦雷听了,心道:‘这事八成不是李老混蛋的意思,兴许老家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估计车胤国这老小子怕我怪他,才不让这些人归队的。’
但无论如何,这话终于将军官们最后的犹豫打碎,让他们心中的天平开始向秦雷倒去。
“向王爷投诚!”一个军官高喊道:“咱们是大秦的军人,跟着王爷才算正朔,这叫拨乱反正,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这话太有才了,顿时将军官们心中因背叛而产生的羞耻感减轻了很多。
秦雷望一眼那帮了大忙的军官,温声道:“大家放心,孤会尽量避免打内战的,即使避无可避,也会全力使其缩小范围,至少不会让你们与昔日同僚对仗。”
听王爷如此体恤,众军官叩首道:“全凭王爷吩咐,我等愿以一生赎罪。”
秦雷呵呵笑道:“这话咱们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对外却是不必的。”
“谢王爷。”常逸带着众军官叩首道:“属下定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秦雷哈哈笑着将常逸扶起,温声问道:“你们可有什么要求,尽管讲,孤王会尽量满足的。”
这种带些强迫性的投诚,自然会让毫无选择的军官们忧心忡忡。常逸拱手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怕对方戕害我等家人,让他们无辜遭殃。”
秦雷笑道:“这好说,你们先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再告诉孤王你们家里的地址,孤王把他们送到南方去,那里是孤的地盘,安全得很,日子也会好过些。”众军官这才安下心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大雪初晴,但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卫士们砍完柴火后,秦雷便嘱咐一个小队领着常逸他们回京山营,他则带着其余三百黑衣卫继续向东面的艾家渡方向赶去。
一路上的雪下下停停,时而星星点点的细碎雪花、时而滚滚团团的鹅毛大雪,把这天地染成一片洁白。秦雷便带着队伍,在足有半尺深的积雪上前行,虽然心急如焚,不停催促战马,可速度却始终提不起来。
竟是又走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申时末,才终于到了艾家渡下游二十里处,上了等候多时的冰排子。
如果说京水河与小清河组成了一张弓,小清河便是这张弓的弓弦,而在京山正东面的艾家渡,就是弓弦的中点,对于京山营来说,是个极为重要的枢纽。
因而秦雷在这个仅有几百户人家的渡口,设立了秘密兵站,甚至在几里外的山谷中,还有一个科级联络点,可以与京山营、中都、荆州府三个地方直接联系,可见这里的重要性。
负责兵站的是一名前黑衣卫,名字叫马累,三十多岁,人还算机灵。一天前收到京山营的命令,连夜准备好了信中所要求的八十个冰排子。
所谓‘冰排子’又叫冰床,其上部为长方形木架,上铺木板,形似床板,下部为两根裹以铁条的方木棍,称之为足。板上铺着毡褥棉被,可供保暖和,最多可乘坐四人。在北国冬季,因为河上结了厚厚的冰,冰床便完全取代了舟船,成为河上的交通工具,若由壮汉熟练操作,速度要比雪地里的战马还要快。
秦雷上了马累为他准备的‘王排’,坐上排子上的太师椅,沉声问道:“京里什么情况?”
马累一脸严肃道:“很不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恭敬的递给秦雷:“这是馆陶先生发来的唯一一条信息。”
秦雷也不接,轻声道:“念。”
“请见者转呈王爷:十一月十七日晚,御林军突然包围我政务寺,切断与外界一切联系,虽围而不攻,却也十分凶险。现发出五信鸽一鹞鹰,请依据收到数目判断空中通信之危险性,若一日内不见回复,政务寺将做好准备,随时玉碎以报王爷。馆字,中都局发艾家渡科。”马累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让听者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你们收到几只?”秦雷面无表情问道。
“只有一只,遵循通讯保密原则,联络科没有回复。”马累小意答道。
点点头,秦雷沉声吩咐道:“连夜进京!”
“使不得啊,太危险了,王爷!”马累惊惶道。
“孤王小心就是,出发。”秦雷不容质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