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秦顼看到一队身穿锁链甲的游骑兵从街口呼啸而来,兵士们赶紧让开去路。有人忍不住小声道:“一群畜生,连自己人都杀。”
按说马蹄纷**,游骑兵应该听不见才是,偏偏有耳朵尖的,闻言冷笑一声,一拨马头,战马便脱离了队伍。一夹马腹便朝着那说话的兵士冲了过来。
秦顼赶紧一把将那吓傻了的兵士拉开,与此同时,那战马也停在了半尺之外……秦顼这才知道,那人纯粹是想吓唬人的。
通体乌黑的战马打着响鼻,马上的游骑兵上士倨傲的俯视着秦顼……边上的那个兵士。
良久,他才冷冷道:“逃兵不是自己人!”
那兵士畏惧的点点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他能感到对面的骑士是个疯子。
其实游骑兵各个都是疯子……
“滚。”对于兵士怯懦的样子,游骑兵上士感到十分的无趣。
那兵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人群之中,引来一阵刺耳的嘲笑。
秦顼见事情了结,刚要转身走人,那游骑兵却摘下了狰狞的黑铁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惫懒笑脸,朝秦顼呵呵笑道:“老同学,也不打个招呼?”
秦顼嘴角微微向上一扯,算是打了招呼,轻声道:“原来是淇水老弟。”他们两个是同期的‘士官训练班’毕业,还是同桌……话说秦淇水虽然为人混账,但打仗确实是把好手,仿佛天生就是斥候一样,在两次军演上均立了大功,结果从一等兵窜到了与秦顼平级。当然,这也与游骑兵军衔普遍较高有关。
秦淇水挠挠头道:“怎么,你也对我有意见?”他是亲王世子,平rì里眼高于顶,连小狼狗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却对秦顼另眼相看。
秦雷微微摇头道:“我也知道你们是按规章办事……”犹豫一下,还是不吐不快道:“是不是应该先请示下王爷,说不定能法外开恩呢。”
秦淇水撇撇嘴,小声道:“告诉你,你别到处说,这就是王爷的命令。”
“不可能吧。”秦顼不信道:“王爷不是进京了吗?”
这时游骑兵的队伍已经走远了,秦淇水也不能多待了,轻声道:“是前天下的军令,许是王爷早料到了吧。”说完拨转马头,朝秦顼呲牙笑笑道:“我们斥候营今夜先行一步,以后能不能见着都是问题,”前半句还算正经,后面就没正行道:“来,给兄弟笑一个。”
秦顼苦笑一声,挥挥手道:“好运,安全第一啊。”
秦淇水眉毛一挑,表情颇为狂热道:“整天训练军演,早就腻歪了,好容易真刀真枪一会,哪能安全第一呢?”说着戴上头盔,长笑一声道:“突营shè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便纵马离去,只留下一个风sāo的背影。
‘又一个不怕死的!’秦顼心中的自卑更重了,步履沉重的回到营房,也不管兵士们在干什么,扯过被子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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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到了下午,再醒来时他终于恢复了jīng神,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
出去洗把脸,便见着大队里的兵士们在天井里列队领取物资。他赶紧回去穿好军服,胡**往嘴里塞了点口粮。正准备去天井排队时,他的手下回来了。
“中队长,俺们把您那份领回来了。”同寝的战友抬着大包小包,陆陆续续进了屋,堆了满满的一地。物资是统一领取的,回来后还要重新分发。
张罗着把物资分到每个人手里,秦顼的床上也堆满了属于自己的一份。
轻叹口气,他便橱子里拖出作战背包,开始打点行装……
作战背包的面料采用荣军农场出产的新型布,手感粗糙,但十分结实耐用。内里还有较轻的金属骨架,将整个背包支成了桶形,可以装进去尽可能多的东西。而且既可以人背、也可以放在驮马背上,节省官兵的体力。
按照军需处下发的使用图示,秦顼先将装棉大衣的布袋放在最底层,再放上蚊帐、雨衣、备用鞋袜等生活装备品。将低层填充完毕之后,他又将医药针线盒、备用的七rì单兵口粮、作战区域地图、指南针等足足二十几样装备有序的堆进了背包内,直到满满当当才将背包口扎紧。
再把一双备用军靴插进左边侧囊中,七rì份的行军口粮插进右边侧囊,最后把水囊、头盔用挂钩固定在背包正面,将卷好的睡袋捆在背包顶端,这才算是将生活用具装束完,工作也就算进行了一半。
他将灰sè的背包搁到一边,又把另一个黑sè的背包拿过来,再从床下拖出个木箱子……里面是昨rì刚刚保养过的武器装备:全身鱼鳞甲一套、蒙皮圆盾一面、组合长枪一杆、佩剑一柄、匕首两柄、手弩一把、弩箭五匣、矛勾一副、绳索十数丈。
除了佩剑和手弩之外,秦顼将其余的装具悉数装进黑包里,那包顿时变得沉重无比。
这一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相当复杂……也不知军需处的人怎么琢磨出来的,须得把装备摆放的丝毫不差,才能恰好装下。
等把东西都收拾停当,天已经黑了。饥饿感更加强烈,但秦顼强忍着没有找吃的,因为今天晚上大会餐。
又帮着秦俅他们收拾停当,集合号终于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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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队集合后,大队长又带着唱了两首开胃歌,这才排队走进了食堂。
偌大的食堂内通风良好,灯火辉煌,摆着一百零一张餐桌,恰好每个小队一张桌。余出来一张是给大队长、大队副,以及参谋处的驻队参谋等军官吃饭用的,一般来说食物会更丰盛一些。
但今天没什么差别……许是知道小伙子们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了,伙房把所有的库存都整治出来,还特意去城郊买了好几车新鲜瓜果鱼肉,使出浑身解数蒸炸炒煎,把每一张餐桌都摆满了sè香诱人的菜肴。
唯一的遗憾是,不像往常那样,还有能酒喝。有人向大队长提议来点酒,却被他臭骂两句,只好打消了念头。
不秦顼和秦俅两人,一个滴酒不沾,一个有肉就欢,所以有没有酒都一样,放开肚子吃就是了。
秦顼一天没正经吃饭,【零点看书】早饿得前胸贴后心了,胃口比平时大了不少,足足吃了半只烧鸡、半斤肉,两大碗米饭才饱……当然,对素有‘第一饭桶’美誉的秦球球来说,这些只能更够塞牙缝的。
据说秦俅这一顿创造了京山军的记录,在后来上百年中依然无人打破……根据同桌战友的描述,他一共吃了半只烤鹅、三只烧鸡、四根半斤的烤肠、一大盘烤牛肉,三大碗米饭,两条一斤重的炸鱼,两碟牛肉馅的饺子,一碗炖面条,两只或者三只炸鸡腿,约两斤重的各sè点心以及半桶葡萄汁。公共盘中的各sè菜肴无法计算,姑且保守折合为两斤。
另外据说晚饭前一刻钟,他还进食过二两一个的糯米饭团子充饥,大概吃了七个或八个……
正所谓成大事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若没有食堂今晚的放量供应,战友的亲切鼓励,秦球球也无法创造历史。
厨子们一边为秦俅这桌加菜,一边热泪盈眶道:“一直以为你是个饕餮鬼,谁知道你平时都是忍饥挨饿啊,兄弟我们冤枉你了……”
是夜,秦球球陪着秦顼一道失眠了。
“想什么呢?”依旧无法入睡的秦顼想跟球球聊聊天。
“哎呦哎呦。”秦俅挺着个肚子,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像个身怀六甲的狗熊一样,小声呻吟道:“我今天才知道,吃饱了撑的是个什么滋味……”
秦顼直翻白眼道:“你就不会少吃点?”
秦俅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不行,说不定哪天就马……皮裹尸了,好歹知道个饱滋味……”
秦顼却笑不出来,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紧张,都不会笑了,轻叹一声,幽幽道:“黑夜再长一点吧……”虽然睡不着,但他还是不愿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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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营南面,京山城正中的王府中,还有一位也不愿天亮到来的先生。
这位先生就是从京里急匆匆赶回的秦雷,当他风尘仆仆的踏进王府,天就已经完全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