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昱呵了声,说道:“殿下给我找了内务府缎库郎中的差事,皇上心里窝着火呢。”
谢琬听说太子给他安排了差事,倒是高兴,不过下晌才从殷昭口里知道皇帝为什么不肯立他为太孙,这会儿听说皇帝为这事又闹脾气,便就撑起身子来,问道:“皇上真的那么忌讳你,忌讳霍家?”
殷昱给她按了几下,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忌讳,但是事实显然如此,内务府是殿下管着的,他给了我差事,皇上也没理由责怪他。可是他又担心我有了职权后更加难以控制,所以只得借这个事跟殿下发火。”
他扬唇笑了下,带着丝讥讽。
谢琬坐起来,说道:“你说皇上会不会向你下手?”
“不知道。”他无奈地挑眉,“如今我越来越看不透这宫城,我虽然觉得他不会杀我,可是对自己的感觉又没有信心。毕竟如果他执意要防我,而殿下又总是以不动声色地方式跟他作对的话,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除了我。”
谢琬一颗心又吊了起来,不过垂眼默了会儿,她又说道:“他要是不能容你,那殿下也不会容他——这样闹将起来,真的有好处吗?我倒觉得他不会冲你下死手,但是得防备有心人借机生事。”
想到这里她又无语起来,皇帝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现成的一个太平江山,非得弄出这么多空子让人家钻。关键是还不知道这日子得过多久。太子不登基,这日子一日也不会安宁。
除夕夜的雪花在四处炮仗声里飘了满夜,到翌日早上就覆得有尺余深了,洁白的一片将旧年所有痕迹抹得干干净净,谢葳站在庑廊下,看着这满世界的整洁如新,呵了呵手,走到正房里去侍候曾密穿衣。
因为三房有两位主母,谁住正院都扯不公平,于是当初广恩伯就判下让曾密住在正房。任如画搬到三房正院左侧的的丹桂院。谢葳搬到右侧的丹华院。平日如果曾密谁的院子也不去,早上便由谢葳负责料理起床更衣,晚上由任如画负责睡前之事。
曾密已经起来了,披着袍子在薰笼前暖手。
谢葳走上去从丫鬟手里拿过衣裳。替他一件件穿起来。穿好了衣裳又穿鞋袜。之后又替他梳髻簪发。
她最大的优点也许就是能够接受现实。这是她从谢荣身上学到的,生活总有不平,看你如何面对。她不相信自己会一辈子落到跟另个女人平分一个丈夫的地步。就算此生曾密就是她的归宿,她也要尽可能地改善这个归宿,她不会输给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的,所以对于这般卑微地侍候曾密,她也能很平静。
曾密也是习惯了她的寡言,所以并不在意。
这里穿戴妥当,任如画走进来:“怎么还在这里?老太爷那边都等急了。”说着斜眼瞪向谢葳,满是指责之意。
谢葳不理会,只将手上梳子扔向妆台,梳子碰上铜镜,发出砰啷一声响。
曾密打圆场道:“不要争了,是我起晚了。”
任如画愈发咬起牙来,却是又忍着不在他面前发,只沉脸道:“走吧。”
曾密看着她出门,跟谢葳道:“大过年的,别拉着个脸。”
谢葳脸绷着,好久才松下来。
上正院里拜过年吃过饭,回到三房,任如画在庑廊下拦住谢葳:“别回房了,上我院儿里去,往各府里的年礼该送了。你走二十家,我走二十家,省得说我欺负你。”
谢葳听说是为这事,便也就忍了下来,默默跟着她到了丹桂院。
进了厢房,任如画从嬷嬷手头拿来一叠单子,递了给她道:“这是该你的那份,拿去吧。”
谢葳接过来,翻了翻,翻到安穆王府这一处,她顿住了。
自从去年开始,安穆王府四个字成了她心底里的一根刺。殷昱打败了季振元,当上了安穆郡王,而谢荣却因此一落千丈,在四品位上挣扎着,虽然上有皇帝的话压着,他官位尚且无虞,可是有靳永在,他想要出头也十分艰难!
……算了,谢荣已经说过不让她回娘家了,她还惦记着他们做什么?
她努力地强压着心底的不适,可是目光一触到那几个字,心里那根刺又不停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