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才刚问出,嵇令颐终于大发慈悲换了姿势,露在被衾外头的那条手臂往额头上一搭,宽松的大袖往上拢起,露出更多。
衡盏立刻低头避嫌,但赵忱临则完全相反,他像是候在水岸边等待愿者上钩的渔夫,一听到动静立刻眼疾手快地收了网。
他沉着表情细细打量了一番,衡盏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主公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越来越不对,仿佛山雨欲来。
他不知道主公怎么莫名其妙自己坐着坐着就生气了,也不敢多言,只深深地埋着头。
良久,赵忱临交叠了下腿,下颌收紧,语气缥缈地回答了衡盏的问题:“她与叶汀舟许是真夫妻。”
“……哦。”
衡盏应完后立刻陷入了迷茫和恍惚……不是,听主公刚才信誓旦旦地说从嵇令颐身上得到了消息,那口吻跟什么了不得的大发现似的,怎么……居然是这种事吗?
这很重要吗?!
衡盏怀疑了很久后又自我开导,主公向来心思细腻,总能见微知著、睹始知终,或许这个发现又是什么草蛇灰线。
他自己悟了半天没悟出来主公的意思,傻登登地抬起头想求一个明示,甫一抬头,赵忱临像是不满他直视的目光,将嵇令颐伸出被子的手臂塞了回去,还仔细地掖了掖被角,睡得歪歪扭扭的人被他摆正,只露出一个脑袋。
赵忱临漠然道:“本可以挟公主与吴国联手,蔺清昼不是最讲究三纲五常名正言顺么,想来他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很想娶公主。”
衡盏恍然大悟,民间公主是最好拿捏的,比起认祖归宗后的高不可攀,若是谁能在公主身世大白前娶到,确实是一本万利的事。而蔺清昼到目前为止一直不敢逾矩,口口声声要维护天子礼教,他大约是最想与皇室宗亲有所瓜葛的人。
衡盏说:“原来主公考虑的是蔺清昼年纪轻轻却格外古板,若是让他知道公主此先嫁过人,大约会犹豫一番。”
“他有什么好犹豫的。”赵忱临扬起眉毛嗤笑道,“又不是真要他举案齐眉,放在后宅好好养着当个花瓶便是。”
他不知道是在劝吴国还是劝自己,说起别人来头头是道:“况且这算什么,他介意非完璧之身,公主还介意他守旧呆板呢。天子后妃嘉贵妃在入宫前不仅嫁过人,还孕有一子,蔺清昼有什么脸面介意公主?大丈夫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小。”
衡盏连声说是。
赵忱临说完这些后心里那股郁结之气才勉强缓了缓,他暗忖嵇令颐要祸害也是祸害他人,自己这样难受是为何?于是勉强囫囵压下情绪……可忍了一会儿还觉得不爽,思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叶汀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