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澄认得此人是这次找到高夫人线索的功臣,似乎叫什么……孔旭?
他满意孔旭的机灵,之前庞绍出事后亲兵卫重新筛选,若是没记错的话,孔旭文试成绩不错、武试成绩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要不是高驰习惯用老人,孔旭的职务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可孔旭老实听话,被打压了也不抱怨,还是一如既往兢兢业业地训练巡逻,在卢子澄面前更是恭敬有加。
卢子澄心想着可以凭借今日之事在高驰面前为他提两句。
可是卢子澄当晚却来不及为孔旭美言几句,亲兵卫回府将人送去,医官还留在高惜菱的闺房,当晚高府便出了事。
魏国来的两位使者和六个随从死在了高府客房内。
与正常刺杀时神不知鬼不觉的情节不同,使者遇刺时惊呼怒骂,偏院内刀光剑影,闹得人仰马翻。
高驰彼时还在见缝插针地抽空看望高夫人,她腰椎处疼痛难忍,医官诊断是倒吊后骨节错位引发了痹症,需要静养,安慰的话语还没说几句,外头就跟打了仗似的喧嚣起来,下人来报,立刻将高驰请走了。
高驰从下人结结巴巴的语句中听懂了情况,顿时脸色大变,他这几日趁着赵忱临在山中苦夏避暑,特意一日比一日好生招待魏国使者,连番宴席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本想着蜀地综合实力一般,前头的白苑芋事件已经初露倪端,现在既然魏国示好,他也应该顺坡下驴,不宜夹杂在大国中间当出头鸟。
虽说赵王与他的关系已经有了软化,两人也合作了,可魏国偏偏派了使者来蜀地而没有去更加强大的赵国,他自然也无需把另一条路完全堵死。
高驰算盘打得叮当响,在魏国分裂前他得安分守己八面玲珑,等赵国对分裂后的魏国动手,他再坚定站在赵忱临那一边也不迟。
可是眼下使者居然在高府遇刺了!
高驰脑门直跳,冲入偏院时震惊地看到院中天井处一位使者被生生斩成两段,那手臂还僵直着往外伸,一颗眼球被挑出,留下黑漆漆的洞,他面上惊恐,似乎是拼着命想往外逃离却被人从身后一刀横拉。使者身边还横七竖八躺着戳满了窟窿或是破开了肚皮的随从,破碎内脏和肠子流满了一地,死状凄厉,连空气中都混着恶心的粘稠感。
天晕地旋,高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踉跄着往里面走了两步,骤然听到另一位使者嘶哑的吼叫从室内传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高驰你居然是这等背信弃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果然主上早就说过你与赵王狼狈为奸、豺狼走狗!”
高驰疾步跨入房间内,发现里面血洒满墙,几乎将一切都染成了红色,而那位瘫坐在椅子上的使者也被挖了一只眼,脸上血色淋漓,头发散乱,宛如恶鬼。
“快……快……快去请医官,去惜菱房里把医官给我叫过来!”高驰目眦欲裂,上前两步就想按住使者胸口至肚脐还在汩汩流血的刀伤。
“无需你惺惺作态!这种话你在酒樽间说得多了,既然你敢派亲兵卫动手,那就是再无商谈的余地!”使者声音朗朗,可脸上到底是白了下去,呼吸间仿佛是揣了个杂音巨大的抽气泵。
卢子澄在一旁,面色惨白,手上的刀也被血浸润,他接收到高驰愤怒的眼神,哑声道:“是庞统领的旧部下。”
“人呢?”高驰暴怒。
卢子澄低下头去,只将手上撕扯下来的一节亲兵卫的军服碎步呈上:“属下无能,人跑了。”
“你……你!”高驰盛怒地指着他,气得鼻翼都在一张一合,气急败坏地甩了他一巴掌,“废物!”
这一巴掌还带着内力,卢子澄被打得整张脸都偏了过去,嘴角渗血,他连擦都不敢擦,咽下嘴里的血说:“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那几人连脸都没遮,名字均报得出来,都是孑然一身家中无人的。”
医官被推搡着进来,见到一路上的惨相也有些吃不住,高驰没空罚卢子澄,连忙求道:“务必要救活,阎王手里抢人也要给我抢回来!”
医官见到这个出血量便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可高驰像一堵门神似的贴在身后,身上的怒气和惊惧散发出来,让人不寒而栗。医官只能抓紧做一些杯水车薪的急救,想着此事事关国运,若是他看上去不够尽心,难防高驰事后算账将他以“无能”之由斩了。
高驰见医官一人忙得不可开交,可使者的精气神还是被阵阵抽走,眼看着脸上已经浮起了青灰的死气,高驰愈加慌乱,也不管这现场有多脏乱,坐在一旁胆战心惊地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