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至后方,威严肃杀的气氛渐渐消退,营帐里传来或隐忍或惨烈的叫声。人数太多,更有些伤势尚且不算严重的士兵躺在营帐外,身下只有简单的一层布做席。
主帅亲临,那是莫大的恩赐。
不一会儿,赵忱临来探望伤员的消息就传遍了几个营帐。
拒绝了列队行礼,赵忱临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慰问过去,终于到了最后一个。
门口滚滚烧着热水,空气中除了血腥气还有浓郁的药味,与此相反的是,这顶帐篷是最安静的。
带队的军医解释:“这里是重伤的士兵,都是嵇公子在处理。”
先前有许多人见赵忱临每日将嵇令颐带进带出,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是赵忱临自用的医官,只是战火纷飞人手紧俏,不得已才来帮忙。
军医真心实意地夸了句:“一般医者可受不了战时的惨状,可嵇公子当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自告奋勇要负责这顶帐篷,还真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好几个人回来。”
赵忱临在外伫立几息,撩帘而入。
一进营帐,里面的血腥气和腐肉味直冲脑门,饶是赵忱临在白骨里跌打滚爬,也被这冲鼻的气息哽了哽。
他揉了下太阳穴,一眼就看到嵇令颐面色凝重,一手按在一个赤着上身的兵卒的下|腹部,正在把流出来的肠子塞回去,另一只手翻得极快,串花叶般下针缝合。
她身边还放着熟悉的用于麻醉的白苑芋和消毒的盐水,还有其他一排的瓶瓶罐罐。
赵忱临没有打扰她,环顾四周,发觉这里几乎都是缺胳膊断腿的士兵,而嵇令颐则一个个像缝布娃娃似的努力还原回去。
有几个只用白布包着,已经看不到缺失的部分,也许是战时找不回来了。
有已经被缝好的“布娃娃”见到赵忱临,哑着嗓子激动地叫了一声“赵王”,营帐里稍起摩挲声,终于有了点人气。
赵忱临压手示意大家好好休息,他余光望向嵇令颐,她始终未曾施舍一个眼神过来,眼里似乎只有针线。
闻久了这里的味道,初始的晕眩才退下,赵忱临想起军医说嵇令颐在这里甚至没有呕吐恶心过,到点吃饭,睡觉就宿在营帐中,昏天黑地地忙。
赵忱临没有出帐篷,一直留在里面一一慰问受伤的兵卒。等到嵇令颐终于处理完了手上的病患,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洗净了手后站起身走向赵忱临。
与他想象中所有可能的开场白都不同,嵇令颐将早早准备好的几包血袋递给他,言简意赅:“货真价实的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