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图看至一半,底下脚步声微响,御史恭敬将供状奉上。那供状上干干净净,连一丝血污都没有,可蔺清昼仍是没有伸手去接,只就着御史高举的手十行俱下,而后才摇头叹息道:“可死之罪,擢发难数,天子已尽恩泽,可易贼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一旁有侍女呈上笔墨,蔺清昼奏疏一封,命人快马加鞭与供状一同送回王都。
不知是否有意,蔺清昼添了好几分笔墨为赵忱临求赏,那封奏疏上明明白白写着:赵王克摅猷略,宣劳戮力,释天子之忧,厥功懋焉。
赵忱临瞥见了,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杯盏,骨节分明的长指一松一捻,好像在敲击什么舒缓韵律。
他怅然道:“此事可真是累去了本王半条命,蔺相朗正清明,不如将那群不服管教的叛军一同带走?”
蔺清昼笔尖稍顿,想起方才棋局上赵忱临也是毫不犹豫地弃了一隅以退为进,最后赢下全局。
他早早地将遵饶的地盘扔给了自己,现在还把俘虏悉数交出?
那岂非是为他人做嫁衣,竹篮打水一场空?
蔺清昼从不僭越代劳,就连易高卓板上钉钉的腰斩示众并诛三族的结论也还要不厌其烦上奏一封,他闻言只不温不火地拿着等天子谕旨为借口,暂时按下不表。
靖安城等地的疫情已经呈现多方蔓延之势,蔺清昼此行本就只是当一只眼睛来点个头,压下叛乱后就要回魏控制瘟疫。他心里暗自算了算时间,在蜀地停留至多不过六七日。
“主公,嵇姑娘送了晚膳过来,现在正在大殿外等候。”青麾在门外低声道。
赵忱临一怔,手上的杯盏无知觉地磕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哒”,他语气平静地反问:“她亲自送过来的?”
青麾答是。
赵忱临敛了眉眼,复又抬眼看了眼天色,落日镀金,朝西飘移的云层一点点吞噬掉绯红余晖,极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