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往下看, 只见自己将剑鞘挣开了一小段,被他握住的手像是千磨万击还坚劲的倔强韧草, 伸着手指去摸薄如蝉翼的银光剑身, 若是任由自己胡来, 睡梦中往开了锋的刃口一抓就等着切掉几根手指吧。
再一看,自己把他往边上挤了好多,原本他也不至于将将睡在床沿,只是中间搁了一把玄铁冷疙瘩,剑锋陵劲淬砺直面着他, 只能退避三舍。
哑口无言, 嵇令颐心虚地往床榻里缩了缩,又蹑手蹑脚地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用被衾掩住。
他只着中衣, 伸着手臂时袖子往上翻起, 她一不小心碰到时只觉他身上冰冷, 手背上还有点点水珠。
水珠??
她还要伸手再摸,腕子上一紧,身前人已经徐徐睁开眼, 散去了方才熟睡时的浑身疏淡感,只是眼皮还微敛着, 睨着她时表情有些倦懒疲沓,好像才初醒故在判断她是谁。
“进去。”他松开了禁锢她的手, 才刚睡醒时的声音低沉喑哑。
她自知理亏,连忙卷了被衾往里挪,还不忘去倒腾那把剑,想要把剑鞘合上。
极沉,出乎意料的沉。
她见过几次他用剑时的英姿,拔剑时只用拇指松松一挑,舞剑时秋霜切雪明,轻盈飘逸,故而从未想过这是一整块玄铁。
她轻视了它,所以当两只手也没合上剑鞘时,脑子还懵了一下。
等转念回来,突然又觉得不对,这么重的玩意儿,夜里她是如何单手开了剑鞘?
赵忱临没有给她思量的时间,云淡风轻地从她手里接过来,虎口一动便轻松按回鞘口将剑放在床沿,自己则往榻内躺了躺,揉了揉山根叹气道:“今夜就别把剑再放在中间了罢,挪去外头也是一样的。”
她羞愧难当,见他确实眼下略有青黛,没怎么睡好的样子,当即一口答应了。
赵忱临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底有隐约的狡黠笑意。
他决定以后若是再借宿客栈,一定要选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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