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路过那只兔子灯时还伸手捞了上来。
可是这处园子格外大,他又是被人引着径直去到了宴席正堂,拎着一只打湿了双耳的兔子灯跟丢了人。
本来是不会跟丢的,因为在岔路口他瞥见被矮枝勾住的一根织丝绿白独玉发簪,脑中不由地浮现出她慌不择路边跑边掉珠翠的模样,于是挑了那条路。
直到他将园子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手中的兔子灯终于燃尽,已经有扈从前来寻他,他才在月色下恍然大悟她应当是选了另一条路,并随手取下发簪丢了过去引他错过。
他已经将什么宴席,什么办不好事的刺史都抛在脑后,胸腔中充斥的烦躁早被冲淡,取而代之萦绕着的是另一种挥散不去的欢喜和渴求。
身后纷纷扰扰都是来寻他的主宾和护卫,每一个人都提着一盏宫灯,满目光辉亮如白昼,而只有他手上的兔子是暗着的。
不见佳人。
十年,二十年,他应当也不会忘记临水跪坐的初见,不会忘记那夜他握着灯和一只发簪将一个偌大的园子走上了不知几遍。
他原以为这是一次柔情绰约的普通相遇,可直到他在关雎别庄中挖了一个同样大小的湖并种满了粉色菡萏,又在日日只能睹物思人时一气之下命人拔了个精光——
他才知道那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心动。
“陛下……陛下?”
天子骤然回神,这才听到身旁殷思译小心的提醒。
他见原先向着湖面跪伏的嵇令颐已经转过身跪在他面前,压住声线让她抬起头来。
嵇令颐缓缓抬起头。
天子久久不语。
走进了仔细端详,有些回忆便决了堤似的铺天盖地反扑上心头,让人肝肠寸断又魂牵梦萦。
“起来吧。”他将帕子递过去。
天子为她捡拾,这是无上恩宠了,在场的人各怀猜测,只有殷思译难抑澎湃心潮……别人不知内情,他怎么会不清楚那是殷曲盼的女儿,看陛下今日反应,殷氏一族应当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只见嵇令颐并没有接,而是重新叩首道:“民女将陛下旧物弄湿,甘愿受罚。”
天子一顿,伸出去的手收回,将湿皱的帕子捋平摊开,这才见素色白帕角上有两列刺绣娟秀小字,针脚字迹熟悉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