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学界将人类肉体承受的痛楚分为十个等级。
一级,是被蚊子叮咬的感觉,几乎察觉不到。
四级,是打架时被扇耳光、被扯头发的轻度疼痛。
而程度最剧烈的十级,是分娩时宫缩的疼痛,极难忍受,痛不欲生。
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就是卡斯楚目前正在经历的:全身超过九成面积被烧伤。
卡斯楚没办法体验分娩的痛楚,只觉得母亲们的伟大。因为经历着同样十级疼痛的他,几乎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他真想大声高呼:“给我一个痛快!”可他的嘴唇被烧得一塌糊涂、上下唇黏在一起,稍作动弹便又痛得死去活来。
痛死不要紧,问题是痛个半死啊。
他只能不断地用眼神向护士们传达他的感受,希望她们能在医生和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给他注射最大剂量的止痛剂。
即便如此,他依然要持续忍受着这非人的痛楚,而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止痛剂了。
这是他住院的第五天。每天,医生在确认他的生命体征平稳之后,都会激动地宣布,这是上天的奇迹,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如此大面积烧伤的情况下坚持那么久。
因为,根本没有人打算救治他,从一开始,大家都认为他回天乏术。
十级剧痛的折磨,让他几乎无法入眠。被烧焦的眼皮不断渗出不知名的液体,让他眼前的世界被蒙上一层暗黄,让他觉得自己与眼前的世界似有隔膜。
但他依然不理会护士们的劝告,坚持尽量睁开双眼,因为他担心自己不知何时就会与这个世界告别。即便映入他眼帘的,几乎只有头上洁白的天花板。
他其他的感官早已在烈火中被摧毁。听觉本来受损不大,但剧痛造成强烈的耳鸣和幻听,让他与失聪无异。
最开始,他还试图说服自己坚持下去,他相信奇迹会眷顾自己。
渐渐地,他脑海里出现了求生以外的其他想法。他不断回忆自己所爱之人、所好之事,他希望用愉快的回忆减轻痛楚,让自己能继续坚持。
到了第七天,他觉得自己是在苟延残喘了。对人间的留恋、对亲友的思念,在无穷无尽的剧痛面前,都变得毫无意义。
任何能勾起自己感情波动的人或事,他都不要再想起。他只专注于一些无聊的琐事、乏味的日常,而且还无比认真,比参加高考时还认真,毕竟在他目前的生命里,也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
他想到小时候的一场滂沱大雨中,大人们都在往家里赶,只有他躲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路边的一台卡车底下,躺着一只懒洋洋的野猫。它悠哉悠哉地伸着懒腰,看了一眼四周,又睡了过去,仿佛这繁忙的世界都与它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