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眉踩着松软的草地,指着一片干净的地方道,“就在这里扎营吧。”
侍卫便铺上油毡,动作利落地扎起一个小小的帐篷,干完了活,也不在她跟前叨扰,自顾自地踅远了。
菱香和荣芝在帐内放了张凭几,还熏了驱蚊的香,食盒里的果子也都摆了出来,三人便这么喝茶闲聊,坐了一会,筋骨活泛起来,便开始跟着放起纸鸢。
风很大,那只蝴蝶纸鸢几乎毫不费力地便乘风飞了上去,手中的线轴一圈圈转动着,很快线也放到了尽头,她便这么仰着脖子眺望,思绪也仿佛被那只纸鸢牵得极远。
曾经的她,浸在蜜罐里长大,就像这只离不了人的纸鸢,后来,江家被抄了斩,她便这么落入红尘,被不同人拽着那根线。
兜兜转转,那个掌线的人,还是回到他的手中。
她试图挣扎,却一次次被他摁下,她只有抛去自尊,假意讨好,这才换来自由。
后来的她又几经沉浮,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想到这,她心头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回头让菱香拿剪刀来。
当菱香把剪刀拿到她眼前时,她接过手,干脆地咔嚓一声,便将线剪断。
看着那纸鸢被风吹着越飘越远,她心头忽地感到一阵畅快,泠泠的笑声从她五脏六腑里溢了出来。
她笑得如春花灿烂,菱香见了也不由得跟着莞尔。
后面主仆两手空空地走着,暖风扑面而来,山上跟着落英缤纷。
抬眼望去,环形的山道坡度不算陡,地上却已层层叠叠地落了一地的红泥,再往上,更是了不得,每隔几步便是一株樱花树,树上堆满了绽开的红云。
她兴奋起来,拔腿便往山上跑,她一跑,菱香自然得追上来。
山脚下的人们抬眼便能瞧见,樱花林中穿梭着两个衣着鲜亮的小娘子,你追我赶的,简直赏心悦目。
不过鸢眉也只是逞一时之快,才跑出不过一里多的路,便已经累得止不住地喘。
菱香追上来,甚至连气色都没什么改变,只是笑她,“娘子慢些吧,当心脚伤复发。”
脚伤倒是无碍,但是毕竟体力不支,跑了一会便两腿酸软,口干舌燥。
她倚在树干上匀气,越想越有些不服气,于是问菱香,“我是不是老了?”
“娘子正当盛年,又怎会老呢?”
她不信,只觉得她在恭维她,“我走不动了,我以前……好像也没有这般孱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