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鸠摩和鹤长老的手下来说,这是最黑暗无光的一段等待,他们苦候的不仅是两位大人的胜负,也是自己的最终命运。在这里,站错了阵营、选错了效忠对象,都可能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而这一战,就是这一场豪赌的翻牌时刻。谁的底牌更硬呢?
在众人眼巴巴的等待中,半个时辰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久,那样望不到尽头。
秘境的传送门上,突然泛起了一波又一波水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走出来的人是——
白眉白须白衣的家伙,鹤长老。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错愕有人笑。
宁小闲觉得,这一瞬间从众人的脸上,可以看尽世间百态了。
鹤长老胜得也很狼狈,洁白的长须上沾染了鲜血,像雪中的点点寒梅,右手连袖子一起不见了,像是被某种可怕的酸性物质腐蚀掉的,残臂上还有如灼伤一般的焦黑,整体模样看起来既不仙风也不道骨了。
但毕竟他胜了,并且鸠摩也被他用完好的一只手架了出来。这位前女门主脑袋偏在一边,身子缩成球状,看起来没有原先的嚣张戾气,配合她姣美的面容,反倒有几分楚楚可怜。在场众人都是道行深厚的,一眼看出她居然也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罢了。
一直守在秘境外的青鸾惊呼了一声,扑上前来,却被护卫拦住了,因为秘境外的众人无论脸色有多精彩,都要尽快回过神来,随后跪倒在地,口中呼道:“拜见鹤门主,恭喜鹤门主!”
成王败寇,还有何好说?
鹤长老,嗯,此时已经是鹤门主了,虽然少了一只手,却是满面红光。他闭起双目,迷醉地品味了一下得来不易的胜利,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要细细感受权力的气息。
从此,他可与琅琊平起平坐。在撼天神君脱离神魔狱之前,他终于站到了巴蛇森林中的权力颠峰。
这感觉是如此之好,以至于他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忍住不至于放声狂笑。
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他才能够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是多么美好的感觉,为了这一天,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神魔狱中,一直在窃听外界动静的穷奇道:“这头老鹤,对权力的追逐竟然如此痴狂。”
长天睁开了眼,微微一笑:“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他也绝不会忌讳在我面前表现出来。”他和老鹤都明白,有缺点的人,才容易被控制,才会让主上放心。
宁小闲也抚住胸口,不动声色地长吁了一口气,心下却感觉到了少有的放松和喜悦。赢了,她在隐流耗费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何尝不也是一场赌|博?幸好,她和长天仍是赢了。
在这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十足的恭敬神情,无论原来是鹤长老还是鸠摩的死忠。在隐流,权势得来十分不易,要流逝却只是半个时辰的事而已。当然鹤长老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换来与鸠摩一战的资格。
在鹤门主的许可下,林中宫殿飞出了无数莹光,这是隐流特有的传讯工具。新门主上任的消息,马上就会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播出去,直到传遍了隐流的每一个角度才算尘埃落定。
不过,目前这里没她宁小闲什么事了。她很快消失在这一室灯火喧嚣之中,重归入了黑暗的寂静里。临走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鹤门主指着鸠摩道:“先投入荆棘堂大牢。我在与西北联军议和过程中遇刺,与她脱不了干系。”因为身份的转变,他的话里已经开始带上了淡淡的威严,闻者无不凛然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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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门主就任,不仅是震动隐流的重磅消息,也很快就会传到外界去,所以现在要做的工作纷繁复杂。
这个屋子位于林中宫殿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没有灯光,四下漆黑不见五指,只有一小扇窗户漏进来一小片月华,宁小闲就站在窗边安静地等着,任月光洒在自己挽起的长发上,心绪万千。
鹤长老登上了门主的宝座,意味着她在这个乱世,终于圈起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几个护卫打开了门,见到她倚在窗边不由得一怔,随后上前一步小声道:“鹤门主交代,让我们将她交给你。”他伸手所指,正是鸠摩。这个从前不可一世的女妖重伤垂死,不知道鹤门主用了什么手段,令她陷在昏迷之中。这也是宁小闲的要求,否则等鸠摩醒来,要将她弄进神魔狱还要再费一番手脚。即使是受了重伤,一个清醒的渡劫期妖怪,还是让人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