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哪怕是巨蟒,消化了食物之后也会将毛皮、骨头排出来,哪像这片土壤有进无出?它吃得太欢快了,颤动着身躯显示出自己的愉悦来。
眼看土壤进食的速度太快,过不上二十息就该轮到自己了。这人没打算变作化肥,于是赶紧从尸堆里站起来,跳到了旁边地上。
可是他才有动作,这个广阔的空间里就有人轻轻“咦”了一声,语带惊讶。
长天真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能瞒过他和隐卫的耳目混进神魔狱。不过大概是因为这人只有筑基期修为,在众人眼里如蝼蚁一般,何况还是具尸体,谁也没把他当回事。他既然将目光投入了这里,身为神魔狱的大总管,这人在下一瞬就被丢到了他的面前来。
这人虽然是个人类,不会受到长天神兽之威的影响,但骤然从药园子被直接挪移到这么个阴森森的地方,眼前坐着的又是个魔王一般的存在,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根本讨不了好,只得乖乖将自己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痛快地交代了。
这人姓窦,出生时在家中排行老二,虽然有幸踏上仙途,奈何资质不佳,只到筑基期初期就再无寸进,所以别人也不大看得起他,只唤他窦二。
“都二?”宁小闲咭咭笑了一声。这是什么浑号啊。
方才那一场混斗当中,窦二见到场中高人来去,每一个原本在他眼里都深不可测的修仙者纷纷倒下。他知道自己实力低微,属于会被一刀做掉的炮灰命,因此也不逞能,瞅了个机会直接躺在地上扮死尸。他才卧倒不久,就有两人毙命,沉沉地压到他身上,正好给他打了掩护。也幸好死掉的这俩不是身形巨大的妖怪,否则这一下也能将他直接压死了。
窦二习过旁门左道,名为胎息术,即是在半个时辰内屏住呼吸和心跳,使生命脉动的频率逐渐降低,最后几近于无。战场上纷繁杂乱,哪个会去注意他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修士的生机?但这门神通有个毛病,就是进入胎息状态之后,自己的神志意识也会关闭,直到半个时辰后方才恢复。这也无意中符合了宁小闲将他带入神魔狱的标准:处于毫无反抗之力的状态。
至于他能幸运地恰好赶在息壤将他吞掉之前醒来,可当真是菩萨保佑、祖坟冒青烟了。
听到这里,宁小闲眼角瞟着长天,笑道:“重点哪?”长天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将她叫进来。
重点是,据这位窦二先生自述,虽然修为不高,但毕竟修士的寿命要比凡人长得多,他也是西北人士,对西北一带的路况、风物、特产了若指掌,甚至这数十万公里路线上的一处小小村庄,他都能熟门熟路地找到村子里最甜的井水,更不用提他本身就精通数十种方言,所以入了鸣水宗之后被指为外事弟子,发派到采艳团来做事。
队伍里有了他,前前后后打理得异常妥当,毕竟采艳团名义上要抓捕使女,但反正要出门一趟了,千山万水的,哪个领队不会顺手做些值钱的买卖?否则撷艳使这位置为何是个大肥缺?这时,窦二的经验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在哪里采买什么货物,入价多少,在哪里卖出最合适,能卖到多少钱,都要咨询他这个地头蛇。这么走了二十来年,窦二慢慢地也从一个小小的外事弟子混到了副管事的地位。
只是他虽然有资历,但毕竟修为太低,人微言轻,在采艳团里被众多神通高强的修士们看不起。幸好窦二心态好,从来不与人计较,只是努力地干好自己的本份。
“尽好本份?”宁小闲笑了,上下看了他几眼,“只怕不止吧?”
窦二低头看地板,模样老实得很,心里却是一惊。眼前这个女子被撷艳使珍而重之地藏在头一辆青铜大车里,显然是最珍贵的使女,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奇异空间之中,跟眼前的魔头似乎还很熟稔的样子。她这几眼看过来,目光虽不犀利,却带着几分了然,倒似将他里外都看透了。这一瞬间,他倒觉得她比眼前的这个男人还要玄乎。
长天却道:“他方才已跟我说,鸣水宗每一趟抓捕的人都送到奴营去训练。其中最上等的货色,直送天青州奴营,待驯好之后送至天上居发卖。你也知道,要干这种天怒人怨的买卖非得有后台不可,否则做不了几年就会被寻仇滋事者踏平,而鸣水宗不过是个中等仙派,为什么做这桩皮肉买卖能越做越红火?”
“你猜,鸣水宗的后台是谁?”
她心头一动,秀眉皱了起来:“莫非是……天上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