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时,他此时大概就已经深入云梦泽内部了。哪知道这一回云梦泽中惑心虫作乱,才进来没多久就被狂乱的异兽追赶,同伴又不信任这半路加进来的家伙,若非涂尽搭救,他早就一命呜乎。
宁小闲想了想,才道:“云梦泽深处的阵法,到底有甚特别之处,竟然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解开过?”
“没甚特别的。”公孙展苦笑一声,在宁小闲不解的目光中接下去道,“就因为没甚特别之处,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所谓大道至简,自来大日东升西落,水流往低处而行,若要穷究其理,多半也不得其解。”
她心道,水往低处流,那是重力作用罢?可是和南赡部洲的土著要解释物理现象,实在有些为难。
并且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灵异怪象,又是她学到的华夏知识根本无法诠释的。至于阵法一道,她基本就是门外汉了,要听懂公孙展的理论实在有些困难。不过幸好她有长天,他既没出言反对,想必公孙展说得有些道理。
公孙展见她面上露出迷茫之色,又道:“其实南赡部洲有许多玄奥的阵法都是天地自然生成的,这就是所谓‘浑然天成’,修仙者探究其中蕴含的至理,这才推演出人为的阵法,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河图’,乃是阵法大能从先天阵法中摸索而出的总纲,依此又演出了八卦,从此有了万千变化,这才有了今日种类繁多、花样百出的阵法,我们这样的人也才被称为阵法师。”
他叹了口气道:“云梦泽深处的阵法之所以难破,是因为这里是个自成一体的小世界,所以云梦泽的阵法遵循的法则必然与南赡部洲不同。也就是说——”
宁小闲接道:“也就是说,阵法师常用的河图、八卦之法,在这里并不能使用了?”
“不错。”这一回却是长天开口了,“小世界自成一体,这里的阵法很可能遵循云梦泽的世界之力,自成一格,南赡部洲上的推演之法并不适用在这里。若想破云梦泽阵法,就要如昔年先辈创‘河图’一样,重新探究其根源。可是这禁地三百年才开启一次,到现在不过出现了一百多回,阵法师并没有多少时间去研究它。”这也是他明知道公孙展年纪轻轻——呃,相对他而言——却要考验其阵法功力的缘故了。
长天的阵法造诣不差,却亏在经验:他也是头一次进入云梦泽,对这里的规则之力并不了解。南赡部洲大能耗费了多少年时间,才演出一副河图?云梦泽的规则必定不会那般复杂,可是他想在短短十几天内穷尽本世界的阵法变化,这又怎么可能?
阵法师们进入云梦泽,就像原本盖惯了高楼的工程师被派去修地铁,虽然用的材料相似,但构造的原理大不相同。这种情况下,除了重新研究和解构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反而公孙展的父亲是阵法大家,又几度进出云梦泽,若是将其观察推演云梦泽阵法的心得都记录下来,那是极宝贵的线索,说不定便能指引他们寻到木之精。
“那,云梦泽阵法的规则到底被破译了没有?”她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公孙展呐呐不成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原来还没人破解嘛。”她早将东西都收拾完毕了,此刻以手掩口打了个呵欠,觉得睡意来袭。阵法这玩意儿,她只消看一眼就犯困了。
“宁姑娘,想破解本世界的规则,首先要穷尽其本源。”公孙展也有些不好意思,“家父的手卷上已有了推测,他第三次进入云梦泽,本该是为了实验而来,却从此不知所踪了。前两次都陪他进入云梦泽的客卿秦长老,早在第三次禁地开启前就离开了公孙家,否则我也能从她那里问出些细节来。手卷中记载,她虽然最擅长的是结界,但她的观点对家父的启发很大。”
她唔了一声,留下这两个还在推演阵图的男人,抱着毯毡到隔壁石室去睡了。她和长天所骑的诸犍被她命名为大黄,早就吃饱了也打理好自己的毛发,正趴在火边昏昏欲睡。这几天闲来无事时,她就调|教这头大豹,将它驯养得如同家养的猫咪。此刻见女主人要休息,它立刻讨好地跟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天走进来看到的画面,即是宁小闲趴在大黄身上睡得正香。诸犍的皮毛厚实温暖,金色的斑纹更衬得躺在上头的小人儿肤色如玉如瓷。
她的睡颜静谧安详,嘴角微微勾起,不知道做了甚好梦。
感觉到有人走近,诸犍立刻警醒地抬起头,一转眼看到是他即放松下来。身上趴着女主人,它不敢动弹,只是尾巴轻甩以示讨好。
长天弯腰,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宁小闲若是醒着定要气结:他的右臂看起来一点事儿也没有。
他走到自己席边,将玉人揽在怀中躺好,才将毡毯盖在二人身上。她呢喃两声,脸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伸手搁在他胸膛上,抢了好大一块地盘,这才继续会周公去了。
两人的体温将夜里的寒气都拒在毯外。他贪看她睡颜许久,只这般抱着她,他都觉得安宁完满。
长天微微一笑,如雪山化冰,说不尽的温柔,可惜这笑容隐在夜色中无人可见。
他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