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亲手所斩的也是广成宫门人,从辈份来说,是他百代之后的徒孙,放在如今也是宝贵的战力。在广成宫这样重视师徒辈份的地方,他确是不该如此凶暴。如果能够,他何尝愿意杀人?可是广成宫已经是这样风雨飘摇的模样,若不对蛊惑谣言之人施以重惩,门人一下就会变作一盘散沙,这仗也根本不用打下去了。
他这次出手,不过是制止了这一群弟子妄议,那么其他人呢,在他听不见的角落呢?他自然知道,广成宫当中对于这次战事、对于风闻伯的反对声越来越大,原先还可以强力镇压之,现在眼看颓局难挽,门派当中一片哀兵之声,各类质疑和揣测的声音也响亮起来,再也盖不下去。
对于这场战事,他自己亦是心乱如麻。站得越高也看得越远,他和其他几名修士一样,打一开始就明白,联军对于广成宫志在必得,所以无论对方找了什么理由,中间发生过多少插曲,这场战争都一定会进行到底,都必然要以其中一方的完败为终点。
照目前这情形来看,输的那一方,不会是联军了。
在谁也不曾注意到的空隙,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身边有微风响动,周边的空气带出淡淡的寒意。
他头也不回道:“靳师妹。”
靳丝雨在他背后缓缓现出身形来,涩声道:“白师兄,插翅难飞领域无以为继了。”
白弘量终于动容道:“灵石耗磬?何时?”
靳丝雨幽幽道:“不出一刻了。”
事实证明,领域的维持之力还不到一刻钟。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在靳、白两人的注视下,笼罩着广成宫核心驻地的淡红色光罩颤抖了两下,然后像个肥皂泡一样,幻灭了。
在联军展开了强攻的第三天夜里,广成宫耗尽了最后的能量。
忠诚地守卫着广成宫的重力领域,终于告破。
在这一瞬间,所有联军的将士只有一种感觉:扬眉吐气。
听着对面敌人的欢呼声,广成宫门下的修士却觉得一颗心直直沉下去,再也浮不上来。
无论他们摆出多少种阵法,无论他们的剑道有多么高超,在这人海战争中都起效甚微。对于个体来说,只有力量、勇武,当然最重要的是运气,才是活下来的关键。
撼天神君那一日的宣告已经响彻驻地,谁都知道广成宫的灵石储备不多了,领域的破灭是迟早之事。可当这一天、这一瞬间到来,那种尚存一线的希望被完全掐断的时刻,多少人心若死灰,怔忡着流下泪来。
领域已经告破,远方却传来了宏大的啸声。和联军鏖战已久的广成宫人知道,这是敌人收兵的讯号。显然攻山多日,联军也有些疲惫,如今正是见好就收。
不过众人的心情也松快不起来。谁都知道,当联军养精蓄锐,再一次扑来的时候,一定是全力以赴。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了领域保护的广成宫,还能坚持多久?
这一战以后,又能有多少修士活下来,望见第二天清晨的阳光?
靳丝雨喃喃道:“何至于此。”
白弘量微微摇头道:“以你我之力也回天乏术。回去罢,准备最后的决战。”这些天广成宫也尝试了无数办法,均以失败告终。眼看再也拖不下去了,他的口气反倒变得云淡风轻。
然而靳丝雨却听出他话中的决绝之意,咬住银牙道:“不,或许还有一个法子可救广成宫,且待我试试!”
白弘量转头仔细看着她:“你想做甚?”
靳丝雨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我拜入山门已经一千八百六十五又三个月,广成宫待我恩重如山,怎能坐看它倾覆?我虽不能左右战局,但有人可以。”
白弘量失笑道:“萧师叔么,你这是无用功,他必不肯依对方要求行事。”靳丝雨和萧寄云虽是道侣,但后者的决断从不受人左右,这也是广成宫众尊者皆知的事实。说到这里,他顿时又想起来方才听到的众弟子正在谈起的谣言。其实他早就到来,只不过静立无声,旁人也发现不了。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态,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完才出手杀人。
对于萧寄云和风闻伯之间的关系,他隐隐猜到了谣言的真实性。可是他明白联军只不过拿它当个幌子,对广成宫的侵袭决不会停下,所以对于此事也没有投入过多关注。在他看来,男子在外面偷腥生子也没甚大不了,更何况萧寄云位高而权重,谁会纠查这些小事?倒是身边这位靳师妹与萧寄云结发超过了千年,捅破这层窗纸后还天天要与风闻伯见面,不知心里又是个什么滋味。
靳丝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说道:“走着瞧吧。”身化风雪,白弘量即感觉到身畔有大风刮过,那一团八月里的飞雪就已经卷上了天空,很快消失在他视野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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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敢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忙过。
强攻持续了三天三夜,不仅消耗广成宫的灵石和兵员,联军自身也遭受了重大折损。前线鏖战,后勤就跟着吃紧。
联军的军令就是轻伤不下火线,所以几乎每分每秒都有重伤的兵员从前线被抬下来,送抵后方等待丹师的救治,勤务兵往来回穿梭在战场上,将死去同伴的尸首抢回安置,火工营还有庞大的丹药、武铠要分放,又有无数残破的法器收缴上来等待修补。同时也别忘了,随着战斗的推进,兵员需要补充大量体力,所以充足的血食也是必不可少的。
一点儿差错都不许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