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中对宁小闲是有几分佩服的。敢和天道讨价还价,最后还讲赢了的,古往今来算上蛮祖,也许才有这么两个吧?倒不是说天底下这两人最聪明,而是想要和天道讲价的话,你首先得有资格和它面对面。
两人又絮絮地说了几句情话,长天这才出奇不意道:“古怪,从我闭关以来,信仰之力陡然暴涨。这半年来信仰之力增加的总量,居然与过去四年的总和相差无几。”他闭的是死关,如果不被唤醒,对外界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不过他成神已久,知道人心最是叵测易变,要获得大量坚定纯粹的信仰之力,哪怕对神灵来说都是难比登天。
信仰之力是外界信民汇送给神境的愿力,具现在神国之中,就是信民数量大增,劳动更加辛勤,供奉上去的愿力更加精纯。这是由外而内的力量,所获得的多少不由他本人决定——所以,在这段时间内,隐流,或者宁小闲做了什么事,居然能令最难增长的信仰之力都一下子暴升?
哪知他这句话说完,宁小闲就干笑一声,打了个哈哈:“呃,这个嘛……”
“嗯?”以他对她的了解,这丫头八成又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他实在不明白,自家小妞连路都不能走了,怎地还有本事翻江倒海?
她抬眼,小心翼翼看他脸色:“你先答应我,不动气。”
他的脸色微沉,却不应允:“说。”她这毛病,不能惯。
他一旦拉下脸,这车厢里的气压就骤然降低。她嘟嘴好半天,见他没有松动的迹象,只得道:“好吧好吧,我说。”
长天等了好半天,见她还是吞吞吐吐,于是知道这码子事恐怕不小了,当下将她小手抓在掌心,用力捏了捏:“嗯?”
被他这样一催,她才细声细气道:“我,让隐流广开山门……”
他的脸色,一下在她的声中变得精彩至极:“也,也收纳人族子弟……”
长天终于失声道:“什么!”
她鼓起勇气,以烈士慷慨赴死的心态一气呵成说完:“我说,隐流现在不仅招收妖怪啦,也吸纳人类子弟入宗修仙!”
她知道长天不喜人类——这也是绝大多数妖宗的通病——更不喜宗派里混进来油猾多狡的人类,所以隐流一直都是纯粹的妖宗,巴蛇山脉甚至不允许人类涉足,除非持有特殊颁发的通行令。
她违背禁令,趁他闭关期间广开山门,必要受到严斥。所以说完这句话,她就将身体蜷作一团,等着他暴跳如雷。
可是预料中勃发的怒气,迟迟不来,她身后只有漫长的沉默。
最后,一双手搂着她纤薄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他。他的金眸中精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视:“为什么?”
他的确有几分惊怒,因为她居然公开推翻了他在宗内实行的禁令。原本隐流只服从于至高无上的撼天神君,现在却多了一个她来挑战他的权威——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哪怕他宠她如珍宝,也决不愿看到自己统治地位的动摇。
宁小闲就是深知这一点,才畏缩于他的怒气。不过他的反应,实在是出乎她意料的沉稳。
“为了信仰之力。”她咬着唇道,“这新策半年前才落实下来,就已经在隐流的领地内广而告之,按照我的要求,哪怕是最偏远的山区村庄也必须知晓。但是招收人类子弟目前只在筹备阶段,还未完全落实,也还没有形成文书报告,所以你并不知道。”
长天目光闪动,伸手抬起她的下颌,令她不能看到别处去:“细细说来。”
“你闭关之后,我知道自己对你的伤势无能为力,唯一能帮助你的途径,就是加快信仰之力的获取。”长天自半年前与阴九幽、与天外世界的天道轮战之后,无论真身还是神魂都受到了重创。凭借强大的乙木之力,巴蛇真身的伤势很快就能痊愈,麻烦的反倒是神魂上的伤势——他与阴九幽决战,神魂受创,而最最关键的是神国刚刚稳定,重新被立为定海柱的世界树又太稚嫩,不能维稳整个识海世界。
神国的大门已经关闭,在世界树长到原先的神山那么高之前,她都进不去了。换了是旁人,大概就歇菜了。然而她是宁小闲,她的字典里偏就没有“束手无策”这四个字。得都伏末教导多时,她已经知道支撑神国的力量有好几种,其中长天本人的魂力、乙木之力,目前她都使不上劲、帮不上忙,只能依靠长天自己来愈长,惟有最后一种力量——信仰之力,这是从外界汇聚给神境的力量,也是整个神国的构建基础,若是信仰之力增多,神国的建造和巩固,自然也就更快,她也就变相地帮了长天的忙。
若从这方面下功夫,有没有办法可想呢?
这便又回到了那个最本质的问题:信仰之力从哪里来?
这是连仙人都一知半解的题目,但她拜身边这些大能所赐,知道的反倒比一般仙人还要多。信仰之力只有最虔诚的信民才可以奉献,并且这信仰越是狂热,神境获得的力量越是纯粹。那么问题来了,如何才能让更多人“狂热地”信仰巴蛇呢?
要知道,这世上多数凡人都是庸庸碌碌过完一生,他们和一般修仙者的距离都太过遥远,更何况凌驾于仙人之上的神境?就像人类站在地上仰望夜空,能看到闪耀的群星,就以为那些星星已经足够明亮,却不知道有更多望不见的巨星隐在天幕当中,或许更明亮、更庞大、更壮观。然而他们并不关心,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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