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和齐获永远都不会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不是下官要与老师反目,而是老师您,已不配下官追随了。”
齐阁老目光深沉晦暗,眼底一望无际,却模糊地倒映着一身囚服的文官身影,影影绰绰间,与回忆里那名丝毫不懂变通的固执青年重叠上。
固执得令人厌恶。
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历来清官有几个能活的长命?我头上这顶乌纱帽戴了近六十年,放眼整个朝堂,还有谁能比我更位高权重。就连宁太傅不也是斗不过我,方才致仕退隐。你不想活命,莫非也要你那几个子女去死吗?”
薛钊表情骤变。
不再与他废话,齐阁老道:“只要你认下全部罪状,我便饶你一家老小性命。但若你执意不肯,不出明日就会见到儿女的尸首。”
“齐获!!”
狼狈的男子放声怒斥:“你怎可牵及无辜!”
“怪便怪他们生在薛家,成了你薛钊的子女。”嘶声讥笑:“薛大人,你能考虑的时日不多了,明日审讯之后,希望老臣我能看到你签字画押的罪状。”
声音伴随着脚步逐渐远去,牢门被再度锁上,铁链声冰冷刺耳。
薛钊两手深深嵌进地里,浑身绷紧。
翌日,齐府正门大开,只等着锦衣卫送来薛钊的罪状。
他了解薛钊,以他对几个子女的重视,此事绝对不会出现意外。只要过了今日,一切便能尘埃落定,那罗勉就算再跑出来,无论说什么他都有办法让陛下偏向自己。
一个已经认罪伏法的礼部尚书,一个久居官场当过帝师的阁老,孰轻孰重,陛下怎会不清楚?
“来了!来了来了!!”
一中年男子抓着纸快步跑进前厅。
齐获放下茶盏,幽幽抬头。从儿子手里接过纸张,信誓旦旦地摊开……然而片刻之后,桌椅掀翻,茶杯砸碎,轰然响彻在屋内。老者双目瞪大,死死拽着罪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那罪状上写着:【臣薛钊一生清廉,笃信公正,更信陛下明察秋毫……此罪臣万死不认,即使挫骨扬灰刀山火海,亦然。】
“好好好……好啊!!”齐获气急攻心,苍老的脸孔扭曲在一起,嘴里不断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薛道白,这是你自己找死!来人,去薛府!”
话音刚落,一佩剑青年慌乱冲进来,当即跪倒在地。
“阁老,太子,太子他……他去了薛府!”
“什么——”抢在齐获,中年男子赫然道:“太子怎么会去薛府!你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