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灿灿十余年的影奴生涯里,在他关于大道子以往所有对战的记忆中,连续从未像当下这样,借用过自身之外的任何力量。
惊龙枪?
不算。
那本就是属于天命大道子的兵器,只不过人家嫌麻烦,特交由影奴暂为代管而已。
所以薛灿灿颇感意外。
且一来便要索取全部力量,无疑就更令人诧异了。
转移修为所用的功法与具体过程,对外界来说自然是个迷。只见连大道子闭目昂首,伸展双臂,惬意地享受着力量充盈全身所带来的畅快。
除了树下那名虬髯客窥得个中端倪,其余各路人马,——喽啰也好、人仙与上妖也罢,全都不明所以。
他们只管瞪大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连续在衣袍与长发无风自动的刹那,便跨过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某道坎儿;随后气势不减反增,犹如点燃的神火飞鸭一般,止不住飙升猛蹿。
第一息,元婴初境。
第二息,中境。
第三息,上境。
第四息,大圆满!
也就几个呼吸的工夫,从连大道子身上散出的气机波动已然堪比巅峰老怪,磅礴的灵压甚而扰乱了界内元气大流转,致使幕上画面时断时续。
“啥玩意儿?”
“这又‘半仙’了?”
“王德发!王老弟!过来让爷赏一耳光,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滚你娘的。怎不拍自个儿脸?”
“你几个可别贫——”
“看。两边都有动静了。”
频频闪烁的画面中,连续陡睁双眸,嘴角挂起满足而自信的笑意,定睛遥望,远在目力尽头的那缕兽影已悄无声息地开始蓄招。
却见“宠渡”犬坐于地,引颈,昂首,作啸月之状,紧接着从张开的狼嘴里,缓缓升起一颗绀黑光球。
那光球有拳头大小,至顶上尺许处悬停,随即飞速旋转开来,以迅雷之势吸附元气,并借妖性魔意将其悉数同化,归为己用。
——乍看之下,浑似个黑洞!
四下里暴风激荡。
绀色的云气氤氲缭绕,将周围染成红黑相间的一片。
连续见状自思:“且先试过深浅,好定对策。”一挥袖袍,截了部分元气,化无数白刃随风裹将过去。孰料十来丈宽的风刃刚凑至近前,便诡异地扭曲起来,转被黑洞吞噬,根本落不到“宠渡”身上。
大道子眉梢微挑,很是意外的样子,作势拍掌。
许是预感此后攻击非同小可,千钧一发间,“宠渡”顶上原本小如拳头的黑洞猛地大如满月,更为疯狂地吞噬天地元气。
前后脚工夫,连续双手拍拍,将几道掌心雷接连劈出,却同样落在黑洞里,连“宠渡”半根毛也没碰到,不由笑曰:“到底是老魔,果然比以往见过的任何妖化都棘手。”
言罢一手指天。
一手指地。
隆隆回声如雷贯耳。
——“天有荒,地有老!……”
仅此开口头一句,顿似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古老意志。
天光应声暗淡。
大地也剧颤。
时隐时现的星辉流转不停。
仿佛有另一片天地降临在风花雪月图内,以致看客们心中的悸动与惊骇无以复加,胸膛起伏不定,跳着脚争相嚷嚷。
“这莫非是……”
“此乃神通?”
“神通。憋憋是神通。”
“何种神通竟能自成一界?”
“哇呀呀!想不到我等有生之年也能一饱眼福。”
“沾了老魔的光啊。”
“小白鲢威武!”
“……西之日升,”连续一边频换法诀,一边有条不紊地继续念着,“东之月落……”
“老魔那边也不遑多让啊。”
“打人不过先下手,就看谁快了。”
“可那么大一团老魔要怎么用呢,直接扔出去还是——我你姥姥!还、还能这样?!”
在万众惊愕的注视下,那黑洞将周遭气云一并吞噬后终于停转,接着向内坍缩,砰!——砰!——砰!……每缩减一次便似比之前重了三分,原本剧颤不已的大地也随之渐趋稳定。
等到地面不再抖动,黑洞已缩至鸡子大小。
其中所承载的重量也达到极限。
便听一声响。
轰!
原是以“宠渡”为垓心,方圆丈许范围内的地面竟也承受不住这份厚重,訇然爆裂,沉陷,形成一个碗状土坑。
场外一片哗然,多少人据此以为,能对充斥其间的灵压感同身受,殊不知穷尽自己的想象也不及真实重荷的万分之一。
或许只有施术的当事者,才对此深有体悟。
那灵压经由冥冥感应传导,虽已弱化不少,却仍令连续呼吸粗重,额沁豆汗,就好像超越脚下这片大地数倍的重量都凝缩在这弹丸黑洞中,压在他连大道子的掌心上。
“好在先见之明,全力施展此术。”连续庆幸不已,“若舍弃咒诵,致使神威削减三成,只怕我这一招未必能教这怪物伏诛。”
这节骨眼儿上,那黑洞——说是“黑子”了更为妥帖!——被“宠渡”吭哧一口吞入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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