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红光潋滟,三百六十五滴阴水凄凄放光,照耀人目。
其忽明忽暗,旋于身周,若星之拱斗,精莹璀璨,不可逼视。
陈珩随意捉摄过一滴在手,细细察过一番后,又将之抛开,旋即肩膀一抖,便把红水都化为血光一道,悉数收入了身内穴窍。
于是满室的阴光瞬时惨气不见,廓然清朗……
阴蚀红水若欲炼得大成境地,需以黑水气息襄助,去清抽性,浑浑沦沦,自存真宰。
这一步,在红水的真笈当中又是谓之“移炉换鼎”!
唯是三百六十五滴红水都经得这一步,才可顺利成章,晋升到大成境地。
而一旦炼得大成境地,就可修出一枚法种存身,自此之后,这红水的形质若是在斗法时候现出损耗,便不再需特定的阴蚀灵机来作滋养,随意寻得一方灵气充裕之地,便可将其补足。
且数目也不再拘于三百六十五之数,只要真炁或法力足够,不计损耗,便是将红水催发出无穷无尽,若汪若洋的数目来,都不乏可能!
唯有臻至这般的大成境地。
才方是红水的真正杀力展现!
届时一掀一动,都足有摇天撼地,倒海翻江的莫大威能,收发如意,叫人无法应对,难以与其争锋。
不过炼法艰难,耗神耗时皆是非常,极为费力,不是等闲三五年便可以功成。
对于这九州四海大多紫府高功来说。
能够将任意一门上乘道术炼得大成,若无意外的话,都足以在同境当中称雄,睥睨一时了。
而陈珩得到黑水的法门距今还未过多久。
这点时日,他也自难将红水修得大成境界,仍是差了一线。
不过想起这几日在一真法界中的反复尝试。
陈珩对于下场法会,心中倒也是隐约浮起了一个想法,红水是否大成,对于下场法会倒是添力不多。
反倒是一个人。
他若想在大比当中独占鳌头,坐稳头名,却是难绕开那人!
尤是那人手中的一门秘法,更是对他制约不小……
这时,在略沉吟片刻后,陈珩也站起身来,在室中踱步几个回合,将前后细节复盘算一遍。
自当日同青枝一别后,他便在一真法界中召出众心相,提先将下一场法会的情景预演过数百回。
但绕来绕去,却总有一处阻滞在前,在妨他全功。
而反复盘算,在半晌功夫过后。
陈珩他也是有了决定,轻叹了一声,忖道:
“太素玉身之法,终还是不好太早示于众人耳目之前,将来还有齐云山的四院大比之事,无论是修成剑道五境的和立子,极乐天大阿罗汉转生入道的石佑,或是那个与师姐同出一族的卫道福。
这三人,乃是道子在临行前特意点出的,皆并非等闲之辈。
欲争十大首席,怕难绕开三人,唯是那时展出肉身修为,才能起到出其不意之功用!
否则他们若有了提防,只怕将来又横生波折……”
念及至此,他将手一点,屋中悬挂的一方小玉钟便轻轻一震,悠扬发出沉响。
此音一出,檐下挂着的数百明丽灯火,也是倏尔飞出一束,向外投去。
不多时,屋外忽有一阵脚步声音响起,旋即一个身着青衣,生得娉婷伶俐的鲛女叩门而入,柔声一笑,道:
“小奴在此,不知尊客有何吩咐?”
“可知九真教尹权尹师兄的居所在何处?”
陈珩微微颔首,言道:
“我欲去拜访此位,你且在前领路。”
……
……
绿树成妆,遍地奇花点缀,深荫当中有蝉虫的鸣叫声音此起彼伏,甚是噪耳。
乍一听闻,倒仿是已不在东海的万重水波之下,而是置身于一处寻常的避暑宅院。
在领路的那名鲛女识趣退下后,陈珩抬眼看去。
见小院当中矗有奇石怪岩数十,几条小径被葳蕤花树掩映,若隐若现,个中露出的间隙,倒也不似能容人落足的模样。
在远远之处,才能够看得一座亭阁的模样,但也被白雾青光所遮,也是朦朦胧胧。
而见他身临此间,那些繁茂的绿树枝桠忽簌簌发出一声响,齐齐分出了道来,枝干半垂,如是守门侍者躬身礼遇来客的模样,其意不言而喻。
陈珩眸光一动,笑了声后,也不犹豫什么,将袖一动,随意择了一条小径而行。
其身躯瞬时被重重花木所笼,消失在院外……
而同一时刻。
在陈珩入得阵图后。
花树昌繁处,一座乘凉所用的四角亭阁。
尹权忽嘿然一笑,也不用杯盏,只随意拿起一壶酒凑到唇边,张嘴便一饮而尽,大叫了一声好酒,眉宇飞扬。
在他身边,是几个姿容美艳,媚意横生的鲛女,偎香倚玉,倒是好不快活。
见尹权这般做派,几日相处下来,众鲛女也摸清了他的脾性,并不觉畏惧,好奇直言道:
“同为八派玄宗,这位又是特意在法会之前来拜访,想必也与公子是有要事相商,为何不直接见他,还要用阵图来阻上一阻?”
尹权慢慢摇摇头,道:
“合纵连横之策,固然无差,不过这个中的主次之序,又该如何来排布?
若是出手相争来分高下,难免是要伤了情面,聊以此阵,让宾客见见我的手段罢。”
实则对陈珩会来此地。
尹权心下倒也是颇觉意外。
他特意出手改动园中的山水地势,营造出此局,所候的倒也非陈珩,而是另有其人。
不过既来都来了,又是赶在这等时候。
想必无论是谁的来意,应也大差不离。
那么他的这一阵仗,倒也不算是白布了……
“这一位剑法厉害,极擅斗法,又有其他手段高明手段傍身,想必同沈性粹一般,皆是心高气傲的主。
不过我这法阵虽是就地取材,未用上太多珍材,但也另有奇巧,费了一番心血的,纵是以他之能,想要轻松破去,只怕也无那么容易。”
此时,见园中美木交枝,清阴接影。
翠烟相互掩映,幻化出无穷形状来,氤氲飘洒,时聚时散。
尹权起身,在庭中走了几步,手中掐诀,听响声如潮浪拍岸,一波接着一波。
半晌后,他微微散了手中决印,转身一笑,对众鲛女吩咐道:
“看来,是我小觑这位了,奉上茶水来,我与陈兄要静坐谈玄!”
几位鲛女连忙领命,将身一躬,不过还未等她们走出阁子,忽有一声大响传彻开,弄造出好似旱地惊雷般的动静,整座阁子都是一震!
惊疑视去时候,只见雾气大散,乱叶纷纷如雨,被卷荡到十数丈的高空之中,旋即如秤砣般猛得一坠,扑通落地。
一道堂皇白光自远处小径飞了出来,将崩乱的灵机皆是抚静,强自压得温驯起来。
旋即光华一敛,一个紫衣金冠,腰束丝绦,以乌木道簪束发,神清目明的俊美道人便信步而来。
他眸光微微含笑,气度雍容清贵,与旁人不同,叫寻常人一见,便难免要心生好感。
“他不是才寻得阵中枢机,将地气搅乱,怎会这么快便将法阵给破了?”
尹权不免有些吃惊,脑中瞬有无数念头转过,神情也不自觉凝重了些许。
此时陈珩看向远处亭中面上微讶的尹权,长笑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