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晴好握着拳头,手指甲刺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老爷子说:“人既然来了,你也不用带来给我跟你妈看,我们不认这个孙女,你应当对此感到耻辱,姓汪的也好,这个女孩也好,她们都是你人生中的污点,是会毁灭你的危险,与她划清界限,才是你最应该做的。”
老太太也说:“我跟你爸的想法不会变,你要是怨恨我们,以后就也不用再上门了。”
陶晴好呆呆地坐在原地,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黎成周见她浑浑噩噩的,几次三番想开口,但在陶家二老跟前硬是不敢,这两位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而且脾气极倔,尤其是老太太,她一直对女儿在乡下嫁人一事耿耿于怀。
“那个……妈,爸,囡囡是个很厉害的小姑娘,高中只读了一年,就成了高考状元,现在正在首都大学读书,去年一整年在东图军校那边军训,听艺博说,她不仅是优秀标兵,还立了大功。”
黎成周仔细斟酌着字句,“其实也是我不好,是我跟晴好说把孩子接回来的,母女俩分开这么多年,晴好怎么能不惦记呢?您二老要不……要不……”
在外面威风凛凛,在岳母岳父面前胆小如虫,黎成周的声音在老太太冷淡的目光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安静,不敢再出声。
老太太把视线收回,对女儿说:“不让你带孩子回来是为你好,不跟汪家来往,就不会被咬下肉,你想让我跟你爸认那孩子,也不是不行。”
陶晴好不敢置信,老太太随即说了:“让她改姓陶。”
陶晴好正想一口答应,转念却想起自己与女儿之间感情并未回温,她直接答应不问女儿意见怎么能行?
老爷子则说:“就这样吧,什么时候改了姓,什么时候再带过来。”
说完,他转动轮椅往卧室去,老太太随即起身:“不早了,老年人爱清净,就不留你们了。”
陶晴好望着茶几上那一沓书信出神,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直到黎成周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把她带起来,劝道:“爸妈都是为你好,当初那个情况……”
正说着呢,老太太走出来了,手里是一沓捆好的信,她把信丢到陶晴好跟前,陶晴好不明所以,拿起来一看,全是汪老三写的,她一封一封看过去,手微微颤抖,第一封信是在她第一次寄东西回去不久之后。
上面汪老三说,家里几个小子欺负囡囡,他是当长辈的,不好跟孩子计较,囡囡一天问他几十次妈妈去哪儿了,然后求陶晴好回去。
随着时间过去,信里的内容也愈发凄惨,甚至说她寄回去的东西全都被汪老太拿走,分不到女儿身上,说女儿没有妈天天哭,说父女俩过得不好没她不行。
黎成周也看了信上的内容,他低声道:“……爸妈这么做是对的,如果他们不扣住信,你一定会回去,晴好,你不属于那里。”
陶晴好只觉手中这些信足有千斤重,自己怎么也捧不住,哗啦啦跌了一地,黎成周将信一封一封捡起来,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二老睡下了不能打扰,陶晴好极力忍耐,直到上了车,黎成周才对她说:“想哭没有关系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这句话像是某个开关,一下打开了陶晴好情绪的阀门,她崩溃的以手捂脸,肩膀不停耸动。
黎成周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轻轻拍她的背,安慰说:“没事,没事,晴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囡囡现在不是回到你身边了吗?以后你们两人也再不会分开了。”
过了许久,陶晴好破碎的声音自指缝中传出:“……谢……谢谢你……成周。”
“怎么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囡囡漂亮聪明,我白捡这么好个女儿,得是我谢你才对。”
说着,他抱了抱陶晴好:“明天你还有课呢,一大早顶着肿眼泡跟女儿一起去学校,不好看吧?”
陶晴好终于是叫他哄好了,但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而汪香留不能离了了太远,又担心母亲,所以就待在四楼阳台窗口等,看见车子亮光,连忙招呼了了:“回来了回来了,妈回来了!”
了了坐在床上,被子盖到腰间,手边有十几本已经看完的书,汪香留飞到她面前:“妈她回来啦!”
了了说:“你好奇的话,可以自己去看。”
“……我才不要呢,我可没有偷窥人家的习惯。”汪香留嘟哝,不过很快又来了精神,“不得不说,这个黎叔叔比我爸好多了,要是他能给妈妈幸福,那也是很好的事情啊,我不介意妈妈再婚的。”
了了撇了下嘴,汪香留问:“你干嘛撇嘴?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被碰过的男人,你也不嫌脏。”
说完,了了从书里抬眼,“我忘了,你们母女俩挺像的,都当了后妈。”
汪香留:……
她突然开始好奇了了的世界里男人跟女人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了了会说出二婚男人脏这样的话:“你是皇帝,那你是不是也跟男皇帝一样,有很多漂亮妃子?”
了了摇头。
“没有?”汪香留震惊,“真的假的?那你也没有孩子吗?”
了了的确是女性的身体构造,但她其实并不像人类一样需要吃喝拉撒,所以也完全不会因为想试验自己是否具有生育能力,而去生小孩。
生育这项功能,有是很自然的,但用不用都无所谓,有趣的难道不是没有男人能生孩子,但每个男人却都有孩子吗?
这么明显的掠夺行为,以“婚姻”为名,就令无数女人前仆后继去飞蛾扑火。
次日一早,蔡姨还没醒,了了已经起床,她在附近走了两圈,基本摸清楚了地形,回来时看见院子里有一棵桂树,便走近看了看,刚伸手碰了下树干,就听见一声冰冷的喝斥:“别碰它!”
她缓缓回头,看见了穿着运动服,像是要去晨跑的黎深,他冷着脸走过来:“我不管你想从这个家得到什么,但只有这棵树,请你不要碰。”
面色如冰说完话后,也不等了了回应,黎深转身便走,谁知他刚迈了没两步,只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下意识回头去看,那棵桂树居然拦腰断成了两截!
了了同样面无表情,她收回腿,把脚往地上剁了剁,淡淡地说:“可惜了。”
可惜这棵桂树,无端得此无妄之灾,但凡黎深谨言慎行,桂树怎会遭此劫数?
汪香留被这一幕惊得呆若木鸡,她结结巴巴提醒了了:“这、这是人家家……”
不管怎么说,黎深都是黎成周亲儿子,继母难为,了了这么做不是给妈妈找麻烦吗?昨天晚上就感觉黎深不是很喜欢妈妈了。
黎深见桂树从中断开,哪里还不知是了了所为?方艺博告诉过他,这女人力大无穷,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敢把桂树从中踹断!
当下怒从心头起,想要动手教训她,却又碍于自小所受的教育无法对女孩出手,了了说:“不用客气,只管打就是了。”
每个不打女人的男人都让她感觉很有趣,怎么,不打女人四个字是圣旨还是神谕,这么金贵,男人张嘴一说,就显得他们像个人?
黎深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在厨房忙活的蔡姨,正在洗漱的黎成周,睡梦中的方艺博……所有人都桂树倒塌的声音吸引,纷纷探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艺博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呵欠走到客房落地窗处,一低头看见他亲爱的表哥正跟了了面对面站着,而且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登时睡意全无,脑子里尽是当初在东图军校被摁在地上反复摩擦的噩梦。
“表哥!表哥!”
他连睡衣都忘了换,踩着拖鞋一路狂奔到院子里,还差点撞到同样出客厅来看怎么回事的蔡姨。
方艺博上来就一把薅住黎深,声嘶力竭:“冷静!冷静啊表哥!你一定要冷静!好男不跟女——”
斗字还没说完,肌肉记忆来袭,爱拿这句话挽尊的,后来没一个有好果子吃。方艺博唇舌紧急刹车,终于把话咽了回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班长,我说你不至于这么狠吧,好歹昨天你跟表哥才认识,怎么说也算兄……大舅妈最喜欢的桂树!我去!这桂树怎么断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就感觉被他死死拉住不许动手的表哥浑身怒意更甚,再想想了了的怪力,方艺博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心想,表哥啊表哥,昨晚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别惹她吗?她可是那种,你得罪她,会被打掉半条命的狠角色啊!
走到院子里的蔡姨也是大惊失色,这棵桂树从她来黎家工作就存在了,黎深非常爱护,本来因为先生再婚,他都不怎么回家的,惟独这棵桂树令他放不下,所以负责家里花圃的园丁对桂树也非常上心,但眼下,这棵桂树可可怜怜断成两截,狼狈地倒在地上,看这模样,显然不可能救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