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宁摇头:“我不能走,我娘会生气的。”
“那就让她生。”于宝珍无所谓道,“以后她会慢慢习惯的,有的是她生气的时候呢。”
青宁垂下眼眸:“我不想让她难过,不想看见她哭,其实我……我这样也没什么,在家里过得也不错,有的吃有的穿,还有什么不满足?很多人饭都吃不饱呢。”
“那又怎么样?”于宝珍理所当然道,“吃饱穿暖就够了吗?你没有更高的追求了吗?等过个十年,我跟大小鱼还有旺旺,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当官做将军,能统率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你却像你娘一样天天关在家里不出门,出门就是跟一群脑子里只有丈夫孩子的夫人交际,到那个时候,你敢认我们吗?”
青宁的眼泪掉得更迅速了。
“你别哭呀。”于宝珍急了,但她个子不算高,得踮起脚才能碰到青宁的脸,小胖手给好朋友擦去泪水,她认真道,“为什么要哭呢?不尊重你,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的是你母亲,她生气她难过她掉眼泪不是应该的吗?如果她像申姨母那样,不就什么矛盾都没有了吗?这分明是她的错呀!”
屋顶上的青衣卫:……
要是夏娃在这里,估计能当场跟于宝珍结拜,是了,她就说嘛,成功人士的标准就是要会推脱跟甩锅,自己怎么会有错呢?错肯定是别人的呀!
“长痛不如短痛。”于宝珍语重心长,“你现在屈服了,以后她会管你管得更严,她都不许你吃肥肉!凭什么呀!烤五花肉多好吃!我跟你说,你娘因为你调班生气,那不是你的问题,是她太没见识了。等以后她看见你上房揭瓦拿刀砍人满口脏话翘着二郎腿啃骨头,拓宽了眼界跟心胸,她就不会吃惊了。”
如此安慰,青宁哭不出来了。
于宝珍摸索着握住青宁的手指,对她说:“你不要害怕,人不能害怕,你怕这个怕那个,就会变成谁都能欺负的胆小鬼。有我、大小鱼、旺旺陪着你,你怕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的。你忘啦,我运气那么好!有我罩着你呢!”
青宁心动不已,或者说她本来就非常想要跟朋友们一起走:“可是……”
“可是什么?又不是一去不回,每个月都有假期的呀!”
“我怕我娘去府城找我,也怕我回家后她不理我……”
于宝珍撇嘴,她最最讨厌冷暴力孩子的大人了!“你别怕,我有办法,绝对不让你娘去找你,等你回家,也绝对不会让她不理你。”
青宁其实只需要一个人告诉她: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未来。
所以她甚至都没有问于宝珍是什么办法,便盲目相信了对方,伸出双手,于宝珍把她往外拽,她在里头踩着小凳子往外爬,两个小姑娘滚成一团,弄得灰头土脸。
于宝珍这才发现,青宁背上居然有个小包裹!
她分明早就准备好了!
青衣卫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将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抱起,眨眼间便跃出数丈之外,青宁被这“腾云驾雾”的方式惊得目瞪口呆,直接忘了悲伤。
等两人一起躺在于宝珍的小床上,青宁钻进了好朋友的被窝,小小声说:“我这么做真的好吗?是不是太不孝了?娘对我有生养之恩……”
“有什么不好!她生你没经过你允许,所以养你是理所应当的!”于宝珍理直气壮,“又不是你求她生你的,不然你还不如去求我娘或者旺旺娘,她们做娘比你娘更好。”
说完,她拉住青宁的手指,小声道:“你别怕,我把我的运气分给你一些,这样你就会变得非常好运了。”
青宁摇摇头:“那你的运气就会减少了,我不要。”
次日一早,罗老师来叫孩子们起床,发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青宁后,不禁莞尔。
比她有出息多了,她是长大后吃了亏才离家出走,小青宁日后必定比她长进。
这两人也不知怎么睡的,被子掉在床下,你的脚踩在我脸上,我的腿架在你胸口,感觉都要喘不过气了,却还是呼哈呼哈睡得正香。
小女孩就应该没心没肺一点,太纤细敏感是会受伤的。
然后大小鱼跟旺旺便集体开始抗议于宝珍胜之不武!
于宝珍叉着腰道:“青宁自己背了包裹,就算我不找她,她也会自己来的,对不对青宁?”
青宁点头,因为宝儿说配合她的话,四份虾饺她们俩分。
罗老师在一旁扶额,昨天还一片愁云惨雾,今天又开始闹腾,她的脑瓜子现在嗡嗡叫个不停……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最后她以师长的身份强制介入,把四份虾饺数成五份,因为青宁自己准备了包裹准备跑,这表明宝儿赌赢了,然而如果宝儿不插手,青宁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掉,所以大小鱼跟旺旺也赢了。
既然都赢了,那就平分呗!
当然了,身为老师,她有资格一人独享一整盘。
往常吃饭,五只小熊总要闹个不停,叽叽喳喳的跟小麻雀一般,今儿却不约而同狼吞虎咽,吃得比罗老师还快,然后异口同声催促罗老师快快出发。
快点跑快点跑,免得被县丞夫人发现来追,先跑再说。
罗老师用帕子优雅擦嘴,自家学生一起吃饭,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还是挨个抓过来漱口,慢悠悠走在最后,急得大鱼跟旺旺蹦跳不停:“老师快点,快点快点!”
见她们这么急,身为一位称职的老师,罗素决定不告诉她们,有青衣卫守在县丞家门口,他们是不可能追上来的。
小孩子如果不能拿来逗,那将毫无意义,平日里总是她被气得心力交瘁,也该到找回场子的时候了。
总之,这一趟是有惊无险结局圆满,而一回到府衙,于宝珍便跳下马车直奔前院书房,正好撞着净心,便被拎了进去。
所有人都怕了了,哪怕是跟她朝夕相处乃至于有点大条的净心,女人也好男人也罢,人们看见她,总是畏惧于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不敢靠近,怕被冻伤。
像于宝珍这样一点都不怕她的小孩,真是有史以来头一回。
明明两人只见过一面,于宝珍却不愧她社交悍匪的称号,一进书房便跑到了了面前,很有江湖气的双手抱拳:“大人好。”
她的眼睛很圆很亮,仿佛有璀璨的宇宙蕴含其中,汇聚了自然之灵气,生机勃勃,充满野性与自信。
了了:“嗯。”
于宝珍自来熟的巴上她的书桌:“大人,您能派人给青宁的爹爹找点事做吗?”
了了问:“为什么呢?”
于宝珍眨眨眼:“因为想管青宁的娘,不如管青宁的爹。”
只要县丞懂事了,县丞夫人就会跟着一起懂事,假如这样她还不肯懂事,那么县丞会教她怎么懂事,因为她永远不会离开县丞,因为她是依附县丞的藤萝,比起管教女儿,她更听丈夫的话。
了了:“怎么管呢?”
于宝珍闻言,苦恼不已。
了了朝净心看了一眼,示意她把这只社交悍匪拎出去,胆子大很好,但太吵了,了了受不了这种叭叭不停的小孩。
于宝珍如同被捏住后颈皮的小猫,双手束在胸前被拎出书房,是啊,怎么管青宁的爹,才能让他既不记恨青宁,又能让他拉住县丞夫人不来影响青宁?给好处?可县丞都当了十年县丞,足见其能力不足,给他升官岂不是便宜了他?
威胁?那万一他心怀愤恨,有意使坏,让母女之间的裂痕更为深刻怎么办?
净心好奇地问:“大人,你还真相信宝儿那小孩能想出招来?万一想不出呢?”
了了:“等她想出来,她说什么,你都照做。”
净心:?
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又多了一份活?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于宝珍早上跑来见的了了,没到中午便又来了,这回没能进书房,被净心拎到一边“培养感情”。
“我想到办法了!”
净心:“哦?”
“让县丞大人知道府衙这边的女学乃大人创办,而大人又有意提拔部分官员进府衙,只要把这两个消息传递给县丞大人就可以了!”
都当了十年县丞了,换谁谁不急?眼看升职近在咫尺,她不信县丞不谨言慎行拼命钻营。
但谁也不保证他真能得偿所愿,村子里拉磨的驴子不就这样么?在它前面绑根萝卜,它便奋起直追了。
而于宝珍从不为假消息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