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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沾染上疫鬼会生病,本身就是鬼的抱扶罗却没有这种困扰。不过她不怎么喜欢这种鬼,可能是残留的人类记忆在作祟,总担心自己也会被染上瘟疫。
这时她才知道为什么她娘如此不慌不忙,合着人家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抱扶罗还是不理解她娘为什么要为皇室冲锋陷阵,就算霍达家跟格也勒家倒了,也会立刻有新的勋贵顶上来,嶂府与皇城相距千里,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当抱扶罗问出自己心底的不解后,王妃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她定定地看着女儿,半晌,叹了口气:“你过来。”
抱扶罗总感觉过去会挨揍,便磨磨蹭蹭,结果王妃竟没有说她,反倒是等她到了身边,才道:“我自然是不会帮皇室的,若非老皇帝乱点鸳鸯谱,我不至于嫁给年纪能当我父亲的老男人,他们皇室子嗣凋零,与你我何干?”
所谓的子嗣,又没将女人放在里头,如今幸存的公主郡主王妃虽不多,可两只手也数不完,怎么不见朝臣们推她们登基?皇权没想着分她一点,却要她忠君奉献,简直别太可笑。
抱扶罗狠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越想越生气,那什么表哥堂哥的,被迎进皇城,看似很可怜,皇位坐不稳,又身不由己只能当傀儡,可他们好歹是皇帝!能坐上那张龙椅看勋贵们下跪磕头,还有数不清的后宫佳丽。她呢?同样被带去皇城,她就只能当霍达家与格也勒家的物品,看这两家谁赢了就许给谁家,然后生生生。
皇位是没有的,龙椅是摸不着的,后宫更是只存在于梦里。
“保皇党势微,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与我合作。”
王妃说道。
“如今最大的威胁不是皇帝,亦非保皇党,而是霍达与格也勒这两个家族。只要他们一倒下,抢在其它勋贵之前成事,我又何必再回嶂府?”
抱扶罗从母亲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陌生又恢宏的信息,她并不愚鲁,母亲的意思是,先与保皇党联手,共同抵御强敌,待到霍达与格也勒一倒,她便可以反过来清算保皇党,到时候说一不二的人便只有她。
不过抱扶罗有些担心:“计划妥善么?会有风险么?”
“富贵险中求,若是不能赢便不去做,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王妃说,“霍达家与格也勒家虽都有兵权,然而两家交恶已久,为了互相制衡,早有约定,大军不得靠近皇城千里之内,远水救不了近火,有保皇党为我牵制住这两家,等霍达轰与格也勒哈阜人头落地,大军自会群龙无首。”
她只需要皇城“乱”起来,霍达轰与格也勒哈阜得不到及时支援,这仅凭她一人显然无法做到,所以她才会主动向保皇党表示忠心,保皇党再不做决策,便要彻底面临山穷水尽的结局,王妃不信他们真能等闲视之。
抱扶罗忧心忡忡:“可是一旦皇帝救出来了,再有了孩子……不是都说,是霍达跟格也勒两家不想皇帝有后吗?”
王妃怜悯地看着自己的笨蛋女儿:“他们的确不想皇帝有后,但至少得再往后推上十年,这十年里,其实皇帝有个儿子才是最好的,一个成年的傀儡,跟一个吃奶的傀儡,换作是你,你会选哪个?”
抱扶罗:“啊?那皇帝怎么会一直没有孩子?”
王妃微笑道:“皇帝虽愚蠢,却也惜命。”
又不是畜生,只知道生,有了儿子自己就得死,只消向皇帝透露这方面的信息,他自己便会想方设法避免后妃有孕了。
抱扶罗沉默了会儿,“娘,你是不是……”
王妃:“是不是什么?”
抱扶罗摇摇头:“没什么,你需要我怎么做?”
她想她好像明白幼年时为何母亲无法陪伴在身边了,无论何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母亲,应当从很久以前就有了决策吧?
要是自己能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正在抱扶罗想得乱七八糟之时,脑袋忽地被拍了一下:“好了,记得我交代你的事,路上注意安全。”
抱扶罗抬头看看母亲,老实点头,阴云尽散。
乐天派就是这样,再难过顶多持续片刻,眨眼便会忘到九霄云外。
殊不知在她走后,王妃面上的笑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意外?倒霉?
也许是这样没错,但假如霍达家与格也勒家没有动歪心思,抱扶罗便仍旧开开心心地活着,这笔账她是一定要算的。
要说赫连同化不愧是曾经的不败将军,连失控的疫鬼都能抓住且全身而退,可惜得是当他回来后却得知那个道士竟偷偷溜了,而王妃更是查到疫鬼的存在与勋贵之家密不可分。
看着赫连同化面露惊讶之色,王妃道:“这有什么稀奇,赫连将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难道对这些勋贵的行事作风没有了解?”
赫连同化沉默数秒道:“在下惭愧。”
总而言之,有了赫连同化的神通,嶂府兵一路顺风顺水,怨不得保皇党要将他找回来才肯信任嶂府,此人的确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且又格外认死理,哪怕远离了朝堂也一心扶持皇室,真不知老皇帝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这里面装的就是疫鬼?”
赫连同化将手中土黄色布袋往身后放,一板一眼答道:“此鬼凶险,王妃千金之躯,切莫靠近。”
王妃:“这是自然。”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赫连同化的脸色,发现他整体看起来虽无甚变化,嘴角却比先前多了一圈浅白,看样子这疫鬼也并非对他毫无影响,只是赫连同化能撑罢了。
另一边,抱扶罗成功将王妃的意愿带回皇城告知于夏娃,在当搅屎棍跟助力王妃之间,夏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而且她和王妃的思路惊人的一致——皇帝是要救的,但皇帝也是要死的。
只有皇帝死了才能真正称得上“大乱”,也才是王妃能抓住的最好时机。
天天在皇宫蹭吃蹭喝的斩楼终于派上用场,她对皇帝的行踪了若指掌,几乎是夏娃前脚传达命令,她后脚便将皇帝抓了,由于夏娃让她暂时找个地方寄存,避免被人发现,斩楼思来想去,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将皇帝团成了个球塞进了御膳房一口已经许久不用的大灶里。
皇帝骤然失踪,这令霍达轰与格也勒哈阜彼此猜疑不止,都怀疑是对方将皇帝藏了起来。
保皇派如今在两人看来早已不堪一击,只差最后一步两家便能定胜负,谁都不愿意功亏一篑,而且皇帝就在皇宫之中,能跑到哪里去?
在两人掐起来时,赫连同化正发挥着他的才能,率领嶂府兵一路潜行靠近皇城,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霍达轰,他在察觉到不对后首先向格也勒家提出休战,要求共同抵御外敌。
格也勒哈阜却被近在咫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只以为是霍达轰的缓兵之计,这愈发坐实了皇帝在霍达家手中,于是他冲冠一怒,两家愈发势如水火。
这其中不乏保皇党的浑水摸鱼,幸而霍达轰纵横朝野多年不算弱智,赶在嶂府兵进入皇城前,他终于意识到多年亦敌亦友的老对手没有说谎,于是两家进行了短暂的联合,将连同中年文官在内的一众保皇党通通拿下,并立即派人调遣手中军队接近皇城。
他们要的是也是一个时间,只要赫连同化受制于人质威胁不敢冒进,待到两家大军一到,管他什么赫连同化不同化,全都得死!
从远离朝堂二十年却能被加急密信叫回来的行为就知道,赫连同化极为重感情,尤其是他的忠臣情节以及同僚之义,对他来说这比他的命都重要。
霍达轰与格也勒哈阜拿保皇党的性命做人质,赫连同化无论如何也无法下令攻城。
可惜他并非嶂府兵的主人,因此做出如此决策,还需王妃首肯。
王妃问他:“眼下霍达家与格也勒家的大军都在向皇城逼近,赫连将军此时不应战,难道要等你我被反包围才高兴?”
赫连同化道:“城中有陛下,还有许多忠臣良将,他们的性命为霍达轰与格也勒哈阜挟制,还请王妃通融。”
王妃笑了笑:“将军言重了,我是能通融,但也要看那两家是否愿意通融。”
赫连同化心知王妃是在逼迫自己给出个好办法,因此毅然决然道:“三日,请王妃宽恕我三日。三日内,我必将陛下从皇城中带出,若不能,之后如何,任凭王妃差遣。”
王妃:“好!不愧是不败将军,我便信你这一回。”
赫连同化走后,亲信惊疑道:“您真的相信他能将皇帝带出来吗?”
“相信?”王妃轻笑,“我可不敢信这种人,我的身体里流的不是皇室的血,我也不是男人,这位赫连大将军,他的忠君爱国,那可是有主儿的。”
此人一腔碧血都献给了北延国皇室,若哪个女人以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便值得信任,可就大错特错了。赫连同化的忠诚与正直只属于皇室男性,而为了践行他的承诺他的誓言,女人永远只是他成就美名路上的垫脚石。
“那您还……”
原本的计划是,利用赫连同化的能力成功将嶂府兵带入皇城,之后便将此人就地剿杀,只是赫连同化神通广大,恐怕要为此付出不少鲜血,如今既然有了盟友,那王妃还是愿意相信一下她的笨蛋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