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博览群书和自己现编一个故事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对于这个根据考试范围临时编出的恐怖故事,江载月只能给自己打个及格的六十分。
剩下的四十分主要扣在腕足哥的出场,比故事里的“小江”更具有恐怖氛围。
毕竟一个只是她编出来的怪物,一个可是真的能掐死她的怪物啊!
一道温沉低缓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真的在保护你?”
“因为他能看到,世上有比死更可怕之物。如果你死了,就不必去面对那些东西了。所以他是发自真心地觉得,送你去死,才是真正地在保护你。”
江载月头皮微微发麻,这得是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的神经病,才能和她编的故事里的怪物达成这么惺惺相惜的共识?
她看了看腕足旁边的空地,最后方才把目光落回到腕足上,她试探性地问道。
“仙人,是刚刚救了我的您在说话吗?”
雪白腕足轻轻抬起,江载月没有在它身上找到任何发声器官,却能感觉到一道低沉悦耳,温柔沉缓的声音,近得仿佛在她耳边响起。
“是我。”
不行,这声音到底是从哪传出来的?
江载月简直觉得像有一只男鬼趴在她的背上,气息近得摩挲着她的耳廓,她的耳朵现在微微发麻,全身刺挠得有点厉害。
但她缩了缩脖子,轻轻甩了甩头,眼角余光一扫,也没有发现任何她身边的异样。
回到正题上,江载月清楚,面对这种病情极重的患者,她是无法驳倒他们已经自成一套的世界观的。
所以她仰起脸,看着那停留在她眼前的雪白腕足,顺着他的话认真道。
“如果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那么死亡就一定能逃开祂吗?只有一死才能了之,那么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都选择赴死,没有人愿意再留在世上了。”
“先前我只是觉得,小江或许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苦衷,逼不得已才对我这么做,”江载月微微叹息着,眸中的神光却一点点明亮坚定了起来,“可是现在,听仙人这么说,我突然觉得,他或许并不通人性,只是一头披着人皮,但是欺软怕硬,怯弱不堪的野兽。”
“野兽遇见火,只知道火的危险,不知道那是什么,它永远只能远远逃开。可是我们人族,从很久之前就在尝试与火共存,也学会了如何用火,让自己过得更好。”
“仙人觉得,现在的人族,会后悔当年没有同见到火的野兽一起逃走吗?”
腕足的主人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过了许久,他仿佛轻轻叹息了一声,缓慢开口道。
“可如果你们遇到的,并不是能被驯服的火,而是一片将你们淹没的海呢?”
江载月想了想,认真道,“海潮总会有褪去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陆地上还会孕育出新的人族。”
“如果海永远不会下降呢?”
江载月道:“那海里会孕育出新的人族吧,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可能不会把自己称为人了。”
“如果海就是海,海里什么都不会出现?”
作为一个经历过职场毒打的社畜,江载月对这种仿佛故意为难人的假设已经格外心平气和。
“如果那片海一直不会消失,也一直不会孕育出新的生命,那么海本身,或许也在成为和人类似的生命。”
腕足仙人没有再就这个问题锲而不舍地追问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陡然问了一个江载月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你不害怕他了吗?”
江载月顿了一会,才意识到腕足仙人话中的她指的是“小江”。
她刚想回答,突然记起自己的答题思路里有一条是“恐怖故事的“怪物”,要给她留下极大的心理创伤”,原本快到嘴边的回答陡然刹住,江载月轻声,仿佛带着一点余悸,却比先前更镇定地回答。
“我还是会害怕,我现在入睡前不敢熄灯,就是怕他还会像那一夜突然靠近,准备杀死我,但是,我不害怕他本身的存在了,就像一条狗疯了之后,咬了他原本的主人一口,主人会害怕的也不是狗,而是狗可能对他造成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