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周，云山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包括每日中午的例行问候。前面几天，索拉还有点不适应，但她告诉自己要尽快忘记这个习惯。周四中午12点多，还没下课的索拉看到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是赵博士，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接了起来，“wai，赵博士，，奥，好，我都行，时间地点你来定吧，行，你定好后微信发给我，好的，晚上见。”

下午一点多，赵博士给她发微信，问她能不能定在海淀这边，他只对那一片熟悉，索拉赶紧回复可以，正好吃完饭她可以去看看姥姥姥爷。

加课加到两点多，索拉打车回家，路上看到博士定的是中关村的德川家日料。回到家，她睡到四点多起来，想着干脆晚上就住在姥姥家，于是带上了睡衣和洗漱用品。原本，她想赵博士是熟人随便穿一件出门算了，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稍微打扮一下显得礼貌些。于是，穿了一件浅驼色小高领宽松羊绒衫，下搭了一条焦糖咖啡色的真丝半裙，外穿了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光脚穿了一双平底浅米驼色鹿皮乐福鞋。松松的梳了一个发辫。背的是她在美国时买的Madewell的咖啡色牛皮Tote包，正好可以装下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五点多出门，坐地铁六点左右准时到了日料店。店员把她带到博士订的包间。

“哟，小丫头今天打扮的真漂亮啊。”

“你难得请我吃饭，所以我还是要重视一下。哈哈！”索拉笑着说。

“路上堵了吗，我还以为你得过一会才到。”

“我坐的地铁。很方便，就换乘了一次。”

“奥，你看你爱吃什么，我没敢点。”

“好，我看看。那我不客气了，可要点贵的哦！”

“放心点，我有钱。”

“最近忙不忙？我怎么看你又瘦了呢？”

“有点忙，一个老师出国，她的课都转到我这了，忙的连轴转。”

吃到差不多时，博士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拉猜测他估计是要说云山了。

“你和云山的事我知道了，云山和你办完手续的第二天告诉我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掉眼泪。”

索拉低着头没敢看赵博士。

“云山一直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我们从中学起就是竞争对手，他似乎什么都喜欢和我抢，高中时，我告诉他我喜欢别班的一个女生，他说他也喜欢，我们比赛看谁先追到手，结果他赢了。因为那个女孩本来就很喜欢他，他根本没费力就追到手了，俩人好了一个学期就结束了。性格差异太大，女孩过于强势，总是要求他这样那样，而云山根本不是一个能被人左右的人。当年，他选择出国和这个也有些原因，因为那个女孩一直不放手，总是找他哭闹。奥，上次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时你见过。

你回国的音乐会，我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于是，就叫了云山陪我一起去，因为刚出差回来，有些累，他一开始拒绝，我好说歹说才劝动。那晚，送你回家后，他告诉我，对你一见钟情，说要和我公平竞争，最后选择谁，由你来决定。我那段时间因为课题的事老出差，中间他打过几次电话，问我在哪，我就知道我这次一定又要输了。

他告诉我要和你结婚的消息时，我还是很震惊，因为我太了解他了，没有爱到200%他是不会轻易做这个决定的，他曾说过如果今生遇不到那个让他爱到超越爱他自己的那个女人，他是不会结婚的。你们结婚那天，当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时，就明白了，他是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他的爱一点都不掩藏。其实，不单单是我，所有有眼睛的人，一看便知。

云山从年少时就很孤傲，他不喜欢的人不管男女都很难靠近他，初中开始我们经常一起参加数学、物理竞赛，我们俩的性格很合拍，所以即便是竞争对手依然不影响成为挚友，六年中学时光，我们无话不谈，他出国后，我们也会定期视频，除了说学习上的事，也会聊生活上的事。我非常了解他，他脾气虽然有时候很坏，但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男人，他非常自律也很洁身自好，从不去招惹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虽然他的家庭比很多人优越太多，但他很善良，从不以家庭背景或出身去取笑别人。

那天，他告诉我，他爱你爱的患得患失，总害怕失去你，越害怕失去你，就越发的不自信。他一直觉得你不爱他，你是在被他逼迫的状态下才答应和他结婚的。他总怀疑你爱着别人，所以，很敏感。你们离婚前一天，你拒绝和他一起出席他的饭局，晚上他去接你，看到了你被别的男人搂着，这让他情绪完全失控，他那天喝了不少酒。事后冷静下来，非常后悔。小丫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所以，我告诉云山，你是一个绝对不会背着他去和另外的男人发生任何关系的女孩，一定是事出有因，他不该不信任你。”

索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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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参加他的饭局其实就是那几天有些累，再加上都不认识，害怕坐在那尴尬。那天晚上学校老师们的聚会是临时的，事先我并不知道，早晨学姐才联系我，她刚从德国访学回来，告诉我晚上会给我一个惊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惊喜。因为都是非常好的关系，所以即便再累也还是得去。去了才知道，惊喜是，我近五年没见的大师哥回国了，就是云山说的那个搂我的男生。

我三岁时就和他认识了，就是我跟着恩师开始学琴时，他比我大四岁，那时候已经弹的非常好了，很有演奏家的天赋。我们的课都安排在周日下午，每次他上完课都会和他妈妈一起等我下课，然后两位妈妈会带我们一起去吃麦当劳，妈妈们聊天，他就和我一起玩。有一天，他给他妈妈说，既然你不想给我生个妹妹，那我就认索拉当妹妹了，他妈妈说好，以后索拉就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照顾她。

他初中开始读的是我们学校的附中，因为还是跟着恩师上课，所以，他让恩师把课和我的课安排在了一起。我从上初中开始都是自己去恩师家上课，不需要父母再陪。每次下课，师哥会等我，然后一起去吃麦当劳或者肯德基，聊一些专业上的事。我上本科的时候，他已经大学毕业去了德国留学，但暑假依然会见面。他在德国取得博士学位后，旅居法国，一直在世界巡演，有差不多五年的时间没有回过国了，这次匆匆回来是因为他爸爸生病住院了。

我们学校的老师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因为他给他所有在校读书和留校当老师的同学都打了招呼，说我是他亲妹妹，要多多照顾，所以，我从上本科开始，就深受他同学们的各种照顾，我也一直把他当作哥哥。那天，因为很久不见，他很激动，搂着我告诉其他老师他要亲自送妹妹回家。他有女朋友，是个非常漂亮的法国女孩，现在是他的助理兼经纪人。”

“你为什么当时不和云山解释一下呢？”

“他的脾气上来，，，没办法解释。”

“确实是，他的少爷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原谅他好吗，他那天喝了很多酒，看在他很爱你的份上。听我的，原谅他吧！”

过了许久，索拉才说：“我不想原谅他！”

赵博士看着索拉，不知道该再怎么说，他猜测，云山这次是伤到她了，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原谅云山了。

“好，不原谅他，让他好好去反省吧。他也该好好受受打击了，否则少爷脾气很难改。我支持你，不要轻易原谅他！”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赵青枫开车把她送到了姥姥家，和索拉挥手告别后，赵青枫拨通了云山的电话。

“在哪呢？”

“还能在哪，公寓！”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啥话？电话里不能说吗？”

“我刚和小丫头吃完饭！”

“你，，行吧，我半个小时后到。”

“你怎么今天和她吃饭了？”云山一进门，还没坐下就开始质问赵青枫。

“靠，你这吃醋都吃到我这了！”

“赶紧说！”

“还不是为了你！”

“在哪吃的？”

“就中关村的德川家日料。”

“你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去了？”

“你想啥呢，怎么可能，我下午没时间接她，她自己坐地铁过来的。吃完，她说正好去看看姥姥，晚上就住姥姥家了。我把她送到姥姥家才给你打的电话。”

“我的杯子呢，给我倒杯水！”

“就在厨房柜子里，你自己倒！”

“说吧，你们都说了什么。”

“你这次麻烦有些大了！”

云山看向赵博士，“快点说！”

“你知道搂小丫头的男士是谁吗？”

“谁？”

“那是小丫头三岁开始跟着她恩师学琴时就认识的师哥，是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的大师哥！”

赵青枫把索拉告诉他的，原原本本的给云山复述了一遍。

“你问都不问清楚，就发飙，你这不是第一次吧？”

云山半天才“嗯！”了一声。

“我就说嘛，如果第一次，小丫头不可能不原谅你！”

“她怎么说的？”

“不原谅你！还能怎么说？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让她怎么原谅你？”

云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没说话。

“你也别那么沮丧，小丫头说的原话是：我不想原谅他！而不是，我不会原谅他！说明你还有希望。”

“她好吗？”

“不好，比我上次见又瘦了不少。”

“上周病了一场！说是课太多累的！”

“你觉得她生病是因为累的嘛？云山，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连这都看不出来？她是因为你和她离婚病倒的。你有没有想过，这病生的怎么会这么凑巧？她就是被你气病的。说实在的，就你这样对她，我都不希望她和你复婚。你告诉我，你那么拼尽全力的去追她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这么对她吗？你不能得到了就不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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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不珍惜，我真的很珍惜，很珍惜！”

“很珍惜？很珍惜能离婚吗？你赶紧想办法吧，看看能不能再追回来。我觉得你稍有闪失，都很可能彻底失去她。以小丫头的条件，即便是离过一次婚，也丝毫不影响有大把的人追。我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在人群里非常夺目的一个女孩。”

四、

云山晚上睡在了赵青枫家，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七点就出门了。他把车停在了索拉姥姥家小区门口的路边上，等着索拉出来，他猜测她一定会坐地铁，所以估计七点过会出门。果不其然，七点十分，她从小区里走了出来，披着长发，穿着一件驼色羊绒大衣，真丝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露在外面。一阵冷风吹过，她忙把大衣领竖了起来。云山原本就是想看看她就走，但看到她背着个大包，穿成这样去挤早高峰的地铁，实在是心里不忍，于是快速下车，紧追几步，一把抱住了她，“我送你！”

索拉被突如其来的这一抱，吓了一大跳，转头看清是云山。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会在这，冷静下来一想，估计是赵博士告诉他昨晚她在姥姥家住的。

路上人多，索拉没敢挣扎，任由他把自己推上了车。一坐定，云山就赶紧开热风，还帮她把座椅加热了。“我不是上周告诉你，这周要降温，你为什么不听话还穿这么少？”

索拉没吭声，低头系好了安全带。

“腿冷不冷，我再把热风调大些？”

“不用，我不冷！”

“你早晨吃早饭了吗？”

“没。”

“那一会儿路过肯德基，给你买份早餐。”

索拉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到学校时，云山把给她买的早餐拿给她，并叮嘱她进琴房就赶紧吃。

“谢谢！”索拉下车时，回头对他说了一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云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下午排练完，索拉和同事一起吃了晚饭，然后打车回家。她没敢回父母家，害怕他们起疑心，而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和父母说。她觉得自己憋的好难受，必须得跟楠薇聊一下了！

她给楠薇发了语音，然后放水泡澡！楠薇没有回应。

好巧，艾生居然发来了一段信息：周末，是不是在你父母家？

索拉迅速给他回复：没有，我在自己家。

艾生：周末你怎么没回父母家看看。

索拉：不想回去。

艾生：为啥？和你丈夫如胶似漆分不开？

索拉：我离婚了。

艾生居然拨通了语音电话：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他出轨了吗？

索拉：哎呀，没有！

艾生：你说实话是不是他出轨了？我现在就订机票。

索拉：没有，他没出轨！

艾生：那就是欺负你了？他动手打你了是吗？你说实话，不要让我着急，告诉我为什么离婚？

索拉：不为什么！

艾生：我不相信，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索拉半天没出声。

艾生：我现在就订机票。

索拉：你别啊，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我要离婚的。

艾生：我不相信。一定是他欺负你了，我订票回去一趟。

索拉：艾生，你能不能不管我！别回来，我求你了！

艾生没再说话。

索拉：我挂了啊，你快去忙吧！

索拉说完挂断了电话。

她不想告诉艾生离婚的具体原因，如果告诉艾生，云山不信任她、怀疑她，艾生一定会杀回来找云山的，她不想把事情搞复杂，她就想简简单单的处理好离婚这件事，让自己的生活尽快回归正轨。

浴缸里的水快凉了，索拉快速冲洗后，头发吹了半干走出了浴室。坐在床上，拿着手机，期待楠薇能快点看到她的留言。

楠薇打过来了语音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