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粥碗的任雪清在众人目光中三两口喝下,厉声道:“我乃丞相独女,加了黄土的粥我喝得,你们自然也喝得!”
百姓们目光一对,再没人敢说话,安静排队等粥。
气氛缓和,任雪清微不可察松了口气,僵硬绷直的身子微微松懈,前几日才发生过的恐怖流血场面,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虽然得小皇帝亲旨——凡施粥者可杀一定百姓用作威慑的旨意,但她并不想使用这等残忍之法。
世道逼人,世人皆是可怜人。
一场做戏结束,侍卫簇拥着任雪清安全回到丞相府,大门一关,等候已久的王夫人赶忙拿了帕子过来为她掸去衣裙上的灰尘。
任雪清轻轻从王夫人手里拿过帕子,一面让下人为她解去斗篷,一面低头自己擦灰尘:“母亲病未大好,怎就出来了?”
前两日王夫人上街施粥,因疲劳过度晕倒在地,等忙着镇压百姓的侍卫注意到时,王夫人已晕过去好一会,浑身上下冷如冰块。
虽得府医把脉施针后悠悠苏醒,却是无力下榻,当夜便起了大烧,随即一病不起。
丞相被困宫中不得出来,小皇帝又下了施粥旨意,不得已之下,只得由任雪清一介未出阁女子出面施粥。
“娘无事,明日起……”话说一半,王夫人没忍住撇头捂嘴大咳一阵,由着丫鬟拍背抚胸平缓了气息,接着道:“明日起,施粥之事你不必再管。”
“娘!”任雪清不耐烦脚一跺,“您还病着!不让女儿侍奉便罢了,如今您还要带病做事,是要置女儿于不孝的境地?”
“你这孩子说话,真真叫娘伤心,世道乱,你一个女儿家出去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都眼瞎了?!没见夫人还病着?还不速速速扶夫人回房歇息!”任雪清眼一瞪身周边围着的丫鬟、侍卫厉喝。
丫鬟、侍卫脖颈一缩,齐齐惊惧摇头,丞相不在府中,夫人便是府中最大的主子,他们哪敢强迫夫人?
“好啊!狗奴才胆子不小,竟敢不听本小姐的话!”任雪清冷哼一声,反手抽出鞭子,凌空一抽,嗖嗖划过空气发出刺耳尖鸣,“本小姐现在就要了你们的狗命!”
“雪清,不可任性!娘还活着,哪就能要你一个姑娘家的抛头露面了——”王夫人疾呼,胆小的丫鬟们却已团围上,嘴上一口一句夫人恕罪、奴婢该死等恭敬之语,行为上却无分毫客气。
王夫人倒是想生气、想处死这些个下人,可奈何溺爱女儿,实在不想在众多下人面前下了女儿面子。
目送着王夫人被迫远去的背影,任雪清收回浑身的气势,恢复以往柔弱的姿态,下巴微扬,盯着刚风尘仆仆跑来一个侍卫身上,轻声道:“如何?”
“禀小姐,属下从天黑等到正午,可宫中大门紧锁,黑烟滚滚,不见一人出宫。”
“采买太监也没有?”
“没有,倒夜香的都没有。”
侍卫眼见任雪清又要问,便嘴快的没顾得上话是否粗俗,待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所幸任雪清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挨家挨户府门转悠而来的向桉早就到了,她一路从各家官员府邸观察而过来,各家不是在哭闹喊叫,闹着要离开京城,便是鸡飞狗跳死不愿意出府施粥的,亦不乏有在努力维持家中稳定、开导家人想法的有担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