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两只眼睛里泪水滚滚而下,一时间泣不成声。柳苏安也不逼她,放缓了态度,竟也流下两行泪来。她上前将白燕抱在怀中,以柳扶风从未见过的温言软语安抚道:
“好孩子,好燕儿,一别多年……十一果然还是……你是十一的女儿,那就和我的女儿是一样的,姑姑会好好照顾你,给你我能给的一切。姑姑前些年搜罗的功法领悟的法门,姑姑统统都要教会你。”
“我不是……我……义父义母还有个亲生孩子!”白燕抽抽噎噎地说着,又抓紧她的衣襟,不住地摇头,“真的没有办法吗?柳姑姑,求你救救义父,他……”
鬼使神差地,刚扶起了林花谢的柳扶风向着她走了两步,又面色惨白地退了回去。瘦瘦小小的林花谢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好像也害怕得不得了,又像是在阻止他。
柳苏安皱眉道:“你刚才没提到还有一个孩子。”
白燕连忙点头:“因为义母生下他后不久就被贼人所害,义父带着那孩子向紫玉清平天逃难,要来找您和李伯伯,结果在星尘海上遭到天听阁截杀。义父落入【坐井观天】之前便和孩子失散了,但是义父说,那孩子也是‘神眷者’,天听阁的人未必会杀他。将来他带我出去,就要一起去找弟弟,我们一起为义母报仇雪恨!”
“他叫什么名字?”
“义父只说他的小名叫林檎,不愿自己给他起名字。”
“是个好名字,我儿子的小名就叫柳柽。也是十一的风格,当年她在王都多留了一年,还是因为御花园那棵千年果树。”柳苏安又问,“那你是怎么遇上王水的?神机宗多少年没有出过天眼了,你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白燕愣了一下,神情冷漠下去:“……是我哥哥。我三岁时,我娘要回娘家,宗门不肯,她便打下山去,哥哥趁乱把我抱下山去要把我杀了。他向我刺了一剑便逃了,把我丢下悬崖。好巧不巧,那里有好几具我娘留下的神眷者的尸体,我被传送进了【坐井观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义父一人了。姑姑,白燕就是白燕,可以姓王姓林,就是不姓孟。”
柳苏安沉默许久,似乎是在估量她说的内容的真实性。好一会儿,女人松开白燕,站起身来,又恢复了那副冷漠威严的模样。
“你拜师吧。”她说。
白燕的眼泪还没止住,却也知道别无他法,只跪在地上磕头,口称“师娘”,起来时额头都红了一片,又哆嗦着手去拿那条黑布,柳苏安捡起它来为她绑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好燕儿,你义父义母的孩子没有了,这里还有一个师娘的孩子,从今往后,也是你的亲弟弟了。师娘和师叔们会把全身功夫都教给你,教你成为比你义母还要厉害的人。师娘也会加紧掌控此界,到时候谁也再没法欺负你!”
白燕抽噎着不住点头,柳苏安温声道:“这大冷天的,师娘先带你去换身干净衣裳。你饿不饿,渴不渴?”
白燕摇摇头,有些心灰意冷地拿手背擦眼睛,不肯挪步子。柳苏安拍着她的背,抽空看了儿子一眼,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小客人,问道:“小柽,带燕儿回来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你身边那个也是你朋友?”
柳扶风魂不守舍:“他姐姐生病了,大夫说只有爸能治……”
柳苏安道:“邵简不给人看病。柳扶风,你没跟他说?”
柳扶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我的长命锁不是他给人看病求来的百家锁吗?”
“你是他儿子,这是他儿子吗?他看完那一百家的病人就发誓不再给人治病了,在那之前他已经发过一次誓,再破戒我看真的是要死了。”
柳扶风听不明白她说的“真的是要死了”,还以为是娘亲一贯的说话风格,便还是央求道:“娘,我都答应人家了。而且你看人多可怜呀,跟我一个年纪还这么瘦,给姐姐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刚才还想卖身凑钱呢,是个好人呀,不能让这样的好人吃苦是不是?”
柳苏安看看他,又看看白燕,终于长叹一声:“罢了,救不了王水还救不了一个凡人了吗?我去瞧瞧。”
“咦?”柳扶风喜出望外,“妈,你也会看病?”
“跟邵简多年夫妻,多少会一点。”柳苏安说着,牵起白燕道,“人都来了不能不救,只是师娘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跟我一起去吧,燕儿。”
白燕点点头,一点也没有刚才跟柳扶风聊天时的狡黠欢乐,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地低着头。柳苏安不擅长安慰别人,更别说是不太懂事的小孩,此时又叹了口气,对着林花谢道:“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