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具干尸抽搐了一下,竟缓缓变得饱满起来。灵力迅速地在经脉间流转,身体组织被其补充修复,干瘪的眼珠也得到了填充,被一股力量啪地拽回眼眶。
那双水墨般的黑眼睛转了转,柳扶风彻底恢复了意识。
他丢掉被“归妹”燎到的衣衫,却没控制好身体,在虚空中打起了转,一下子把大师兄的“尸体”踹去了远处。他费力地掏出【非】扇挥动两下,霎时间移动千里,又与林花谢擦肩而过。费了好大功夫,他才趴在一堵“墙”上抱住了林花谢,然后发现脚下踩着的是一把断剑。
放眼望去,上下四周尽是断剑残肢,更远处是彼此之间维持着奇妙平衡的无数星辰。
【视死如归】这扇门背后的归处,不是生前死后的无边炼狱,而是昆带着无数生灵逃离的故乡。实际上也是更多修士梦寐以求的飞升目的地,但天兵的力量终究有限,又是某种恶意的产物,柳扶风猜测它最远也只能送到那条星河的边缘。而即使是柳苏安,目前应该也没有横渡星河抵达旧天庭的实力。
他手脚并用抱着师兄的“尸体”思考,连思考本身都变得漫无边际起来。林花谢忽然的抽搐惊醒了他,他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又昏死过去,失去控制的灵力再次随着水分开始溢散了。
他将师兄抱得更紧些,开始在【诲人不倦】灌输的知识海洋当中搜寻回归的方法。
仅只是想到了“回归”这个概念,便有一阵剧痛席卷全身,连魂魄都像要被撕裂。情急之下,柳扶风奇迹般地用三魂七魄咬住了师兄的魂魄,直等到两人重重摔在地面又翻滚出去好远,他才醒悟过来那一瞬间他们的肉身和魂魄被某个存在牵引,空间转换时微妙的扭曲原本可能会撕裂他们,带回了肉身而将联系不够紧密的魂魄留在原地,或者相反。
他猛地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能够呼吸了,灵力的消耗速度也迅速降低然后开始恢复,因为他不需要再用灵力抵抗真空、低温和辐射,而这里的环境充满湿润的空气和温厚的灵力。
这里似乎是一处幽静的山谷,虽然没有虫鸟之声,却遍布参天大树,灌木和草丛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形态各异的藤蔓肆意生长,再远些还有瀑布和溪水的声音。天气灰蒙蒙的,却不阴沉,像一个初夏的清晨,寒冷的潮气中带着某种闷热的预兆。
躺在草地里懒洋洋地呼吸了一会儿,柳扶风一骨碌翻起身来,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发现了林花谢。
他蹲下去有气无力地道:“大师兄你先别死啊,让我修复一下再说,你也不想这幅样子被做成标本吧?”
一只破破烂烂的手啪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林花谢呻吟一声,仍未睁眼。他一边往林花谢嘴里灌药水,一边啧啧称奇:“大师兄你现在是真的出息了,居然能跟九灯姐姐打到那个份上。不说天赋不天赋的,人家光是米就比你多吃五十年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出去了我请你吃席。”
林花谢的胸膛开始微弱地起伏。
“说到吃的你就来劲了,饿死鬼投胎哦。”柳扶风割开他的衣衫检查了一下伤势,“先忍忍,刚才那一下子我都差点没缓过来,你还是先绑着【圣人劫】吧,一个不小心魂飞魄散就好玩咯。”
他坐在一边撑着脸,又笑嘻嘻地道:“不过大师兄身体素质也是真的好,我也有空纠结一下先给你修脸呢,还是先把你肚子缝起来,哎呀,四肢的骨头也裂得很厉害啊,这次是真的超荷载运转了,想来也触摸到了更高层次,好好闭关又能突破,果真是天才人物!”
说着他又声情并茂地犯起了贱:“啊,大师兄在九灯姐姐面前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布,我与你青梅竹马,却只能在一边看着束手无策,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成人社会的残酷可见一斑……”
他拿帕子擦干净林花谢的脸,轻巧地攀上树去张望一圈,跳下来道:“那边瀑布底下有个挺干净的小湖,岸上长了蛮多灵药,感觉不错,我带你去泡泡。”
林花谢自然没有回话。柳扶风自顾自地从戒指中掏出一张毛毯将师兄转移上去,自己也坐上去,两人乘着飞毯穿过阒无人声的林间,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湖水意外的不算很冷,里面也没有鱼虾。林花谢直挺挺地沉入水底,柳扶风没有管他,惬意地洗了个澡,将耳环戒指也取下来清洗检查一番,最后取下右耳的一个六角银铃,叮叮摇了两下,林花谢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很是滑稽地在水中一跳一跳地靠岸坐好。
柳扶风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湖面上清新潮湿的微风,边上传来一阵咕噜声,是林花谢吐气了泡泡。很快,一张美艳而稚嫩的小脸浮出水面,漆黑的卷发像狗尾巴似的耷拉下去,眼角眉梢挂着水珠,看着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