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程朱理学》!”
宛晓霜差点被茶呛住。这时,台上台下敲锣打鼓,笛声琴声接连响起,戏文开场。
《程朱理学》是一部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贯通堯王朝最后三百年的历史,讲述了程圣人与朱圣人不为世俗所容的师生恋密辛。
原作章回体小说正在火热连载当中,作者一看就出身不凡学识渊博,在文中插入了许多秘闻和秘技,详尽的史实得到了多方读者的证实,更是为其人气添油。比如双江城有老古董作证说两位圣人的老婆真的很漂亮很温柔,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睡呢,那还搞什么灭人欲,居然因秀娥(化名)顶撞了两句就将其沉塘,肯定不喜欢女人;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九龙阁祭酒证实了朱圣人当年求学时就是和程圣人共居一室抵足而眠,说是讲经论道,但是,哎呀。
堯王朝倒台以来,修真界风气空前开放。虽然九龙阁名义上算是北岳联盟的盟友,但个人行为联盟不负责,一时间编排两位圣人的创作和留言层出不穷。如今,在《程朱理学》爱好者群体中,“空学”、“理学”之流的词汇已经成了同性恋、骗婚、伪君子、酷吏走狗的代名词。而普罗大众之中,知道的批判一番扬眉宗数典忘祖,不知道的便要好奇地找个机会观摩,看完直呼伤风败俗,要求官府禁止演出。但是越禁大家越想看,各地纷纷发生了顽童给圣人雕像涂脂抹粉的恶性事件,扬眉宗的一帮始作俑者笑得脸都要烂了。
宛晓霜三人皆为女子,又都师承邀月剑派,自然乐得看个笑话,只恨生不逢时,不能照着那些书生的脸踩上几脚。今日这出戏的形式也很新奇,竟是方才那花旦一人分饰两角,明明只有一人在左右腾挪,却让所有人都能将程朱二圣分得清楚;演到德宗赐婚、二人在书院山门相约婚后再会时,那花旦的口中和腹中同时发出了呜呜的哀怨歌声,将那两人一分恼火二分傲慢三分痛苦四分自我感动的情绪演绎得活灵活现。观众纷纷骂出了口,还有比较入戏的扔了烂菜叶。
台下忽然一阵骚动,一群扛着犁耙斧头的汉子大呼小叫地冲了进来,人们纷纷尖叫着闪开,巡捕们还未动作,石晓汝一拍桌子横剑上前,适当释放了一些灵力:“光天化日之下谁敢乱来!”
宛晓霜没拦住,叹了口气,准备好了给师妹兜底。那戏班子的心理素质倒是够硬,台下闹成一团了还在继续演。
那群闹事者的身体素质良莠不齐,有精壮的农夫,有高大的家奴,还有瘦弱的文士和干瘪的老头。这座广场就建在府衙前面,要抗议什么政策来此处,倒也正常。
有人喊了一声“去请观音娘娘”,便有女孩娇笑着跑远。短暂的混乱过去,那些看戏的女人和摊贩又不为所动了。
一个汉子喊道:“台上那厮速速下来,如此伤风败俗颠倒黑白的东西,怎可宣之于众!”
一人附和道:“咱们贤阳镇都被你们这些邪门的东西害惨了,滚出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说了些“正本清源”、“阴阳颠倒”之类的鬼话,邀月剑派的三人没懂,倒是听明白了一位大哥的嚷嚷:
“都是你们害的,如今女人都不生孩子了,像什么话!”
“那不是还有男人可以生吗?”一个背着竹筐的姑娘咯咯笑道,“想要儿子你们就自己多生点,去拜观音娘娘呀,求我们做什么?”
听了这话,宛晓霜三人都呆住了。
又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笑道:“什么杀人偿命?自古以来,怀孕生养本就是件险事,又不是只有你们男人生了孩子要死。再说了,要杀人偿命,你杀了他们自个儿生的儿子偿命去,哈哈!”
那些男人越发胡言乱语起来,女人们丝毫不惧,还出演调笑。石晓汝不明所以,求助地望向师姐,宛晓霜犹豫片刻,见方才去请“观音娘娘”的女孩们回来了、而闹事者们也因此作鸟兽散,最后看了台上的花旦一眼,道:“先回客栈。”
三人迅速地回客栈去,广场上的人还在看戏,没人管她们。按理说石晓汝带兵器上街违律,但并没有人来追究。
宛晓霜带着两位师妹悄无声息地潜入客栈,摸到了后院老板夫妇的屋子窗外。屋内传来一阵阵的干呕声,接着便是“哇”的一声,水声噼里啪啦,听着是吐在盆里了。老板娘心疼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当家的,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
“你咒、呕、咒我呢……”吕掌柜的声音虚弱极了,恨恨地道,“你这没用的东西,请个大夫都请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