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民,你吃不吃了?”
“不吃了,我饱了。”
“这么大人,怎么还吃剩饭。你不吃,我吃!”老韩端着儿子的剩饭,推门走进儿子的房间,边吃边问道:“爱民,厂部门口挂了条横幅,你有没有看见?”
“什么横幅?我没注意。”韩爱民关上抽屉。
“赚钱吃饭,存钱搬厂!”老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感慨地说:“好好的厂,为什么要搬?就算一定要搬迁,为什么搬呈都去,搬迁到山城不好吗?”
985厂的干部职工来自五湖四海,但归纳起来主要由四部分人构成:一是当年从援建单位过来的,援建单位是东北的一家军工企业,所以他们大多是东北人;
二是像老爸老妈这样来自东海等大城市的知识青年;三是在985厂建设时从本地招的工;再就是像韩爱民这样的第二代三线人。
在近乎与世隔绝的深山沟里工作生活了那么多年,大多从外地过来的干部职工以及韩爱民这样的第二代三线人都不会说本地话,也不怎么喜欢吃辣。搞得大家伙既不是东北人,也不是东海人,一样不是山城人。别人要是问起你是哪儿的人,总是习惯性说自己是双河人或985厂的人。
尽管不认为自己是山城人,但在山城的深山沟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平时去得最多的城市也是山城,大家都有山城情结。现在上级要求把厂搬到呈都,大家伙不理解很正常。
韩爱民很清楚无论往哪儿搬,厂里的效益都好不到哪儿去,大多干部职工终究要面临下岗,所以对985厂到底搬不搬迁、究竟往哪儿搬并不关心,而是关切地问:“爸,你的关节炎这段时间有没有发,胳膊腿疼不疼?”
“不刮风下雨不疼,只要刮风下雨就疼。”
“疼得厉害吗,要不去大医院看看。”
“风湿病,关节炎,都是老毛病,去再大的医院也看不好。再说有风湿病、关节炎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厂里患有风湿病、关节炎的职工很多,主要是他们长期在阴暗潮湿的溶洞车间里工作造成的。
看着老爸无奈的样子,韩爱民下决心要赶紧赚钱,看能否让老爸提前退休,好好养养身体,并且要多陪陪老爸老妈,不能让他们再像记忆中那样操劳,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美好的晚年。
正暗暗谋划怎么赚第一桶金,外面传来邻居老王的声音。
“老韩,出事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老韩同志既不知道也顾不上儿子在想什么,连忙端着饭碗走出儿子房间。
王师傅同样端着饭碗,站在门口绘声绘色地说:“你想都想不到,炮车的挂钩竟然断了!要不是你女婿留了个心眼儿,用钢丝绳栓上加了道保险,今天出厂的两门炮有一门就要掉进山沟里,搞不好会砸死人!”
“挂钩怎么会断,你怎么知道的?”
“厂里现在个个都知道,保卫科有两个人受了伤,正在医院包扎。杨厂长和军代表刚去现场,你家贵山开车送杨厂长去的。”
施贵山是韩家的小女婿,在小车班做司机。
老韩同志大吃一惊,急切地问:“海山没事吧?”
“海山没事,我下班回来时遇到钱主席,钱主席说你家海山这次立了大功,厂里接下来肯定要表彰!”
“人没事就好,表不表彰无所谓。”
韩爱民走出房间,犹豫了一下问:“王叔,谁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保卫科的两个经济民警,应该伤得不重,不然早安排车送他们去大医院了。”
“伤得不重就好。”韩爱民终于松下口气,走过去轻轻拍拍军军的肩膀:“别玩了,晨晨,你也别玩了,走,我们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