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户半开着,从屋外到椅子上,再从椅子上到地上,湿漉漉的猫爪印形成了一条清晰的轨迹,展示着终于回来的猫的巡视路线。
猫从舔毛的动作中抬起头来,放下爪子,弓起身伸了个懒腰,从猫爬架上跳下来,心情很好地蹭了蹭他,又跳回了架子上面。它的毛湿乎乎地黏作一团,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滴水,将猫爬架的棉布平台也弄得一团糟。
安东尼长出了一口气,微笑起来,替猫把皮毛变没了。正在舔毛的猫愣了楞,举着自己的骨头爪子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趴了下去,团作一团。
安东尼点燃壁炉,脱掉外套,倒掉茶杯中残留的冷茶,重新烧起一壶热水。他换了鞋子,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慢悠悠地走进卧室。怨灵鸡和怨灵老鼠都在房间里,正占据着床头和床尾睡觉。怨灵鸡睁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缩起脖子睡了。
“晚上好。”安东尼问候道,把卧室的壁炉也点燃了。或许是因为天气冷了,怨灵鸡和骷髅猫打架的频率下降了不少。
房间角落里,彩球鱼干袋子破了一个洞,形状各异的鱼干洒了一地。肇事者毫不避讳地在现场留下了自己的身份证据:几个脏兮兮的爪印。
安东尼大概知道猫的好心情从何而来了。他收好鱼干,从床头柜上拿起昨晚看的魔咒学书籍,回到了办公室靠到椅背上,翻回了夹着书签的位置。
除了亡灵魔法,他最近又在学习各种常规魔咒。不论是小矮星彼得的抓捕和审判,还是最近糟糕的天气,无一不在提醒他掌握“正常”的魔法有多么重要。除此以外,他确实发现魔咒是一门很有意思的学科。和诅咒不同,咒语简短的魔咒普遍相当重视发音和手势的准确性。
弗利维教授非常喜欢讲述巴鲁费奥巫师和野牛的故事,而麦格教授偶然在闲聊中提到纳威的奶奶,奥古斯塔·隆巴顿,魔咒课.L考试没有及格——因为她几乎把所有魔咒的咒语和手势都记混了,并且在展示快乐咒和胳肢咒的异同时让她对面考官的鞋子哈哈大笑起来。
弗利维教授认为这可能是隆巴顿夫人在紧张中用出了变形术,但是麦格教授指出她并不是把鞋子变成了会叽叽作响的橡皮鸭子,而是给它增加了一张嘴,这是非常典型的魔咒效果,就像让茶杯长腿是魔咒学而非变形术的考试内容一样。
桌面上,安东尼的茶杯正像个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散步,几条腿别扭地相互纠缠着。安东尼认为这和自己的魔咒水平没有关系,而完全是书上插图的问题。人们很难想象一个有着七条腿的东西应该如何行走。
骷髅猫猛地跳过来,一爪子按住了茶杯,张开嘴侧头咬住了把手。茶杯在它的爪子下挣扎着,陶瓷和骨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不是有罗杰老蛇可以玩了吗?”安东尼抗议道。
猫充耳不闻地继续啃咬着茶杯,直到安东尼让七条腿全部消失,才心满意足地在书桌上坐了下来,燃烧着魂火的眼眶看了看安东尼,又朝堆着白葡萄酒的方向望了望。
“不行。”安东尼说。
骷髅猫向前走了点,跳到他的腿上,用头盖骨蹭着安东尼的胸口。
“想也别想。”安东尼坚持道,“你前天才把开瓶器咬坏了——你知道伱是只亡灵小猫吗,猫?”他抱起锲而不舍的骷髅猫,严肃地盯着它熊熊燃烧的魂火,“嗯?你知道吗?你知道如果你在咬东西的时候用了亡灵魔法,它会非常难修吗?”
猫将眼眶对着他看了一会,伸出爪子,不耐烦地挠了他一道,挣开他的手,跳下椅子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茶壶尖声叫起来。安东尼猛然意识到水已经咕噜咕噜地烧开了好一会儿,赶快跳起来,把茶壶从火上解救下来。猫非常不满地抬头盯着它,甩着尾巴。这只来自对角巷的魔法货又尖叫了一会儿,才当啷一声恨恨地关上壶嘴。
茶壶里只有半壶水了。房间中全是水汽,窗户上也结满了水雾。安东尼拉开窗帘,拿着茶叶罐回来时随手抹了抹,擦出一个小窗口,朝外面看了看。
这是个明亮的夜晚,积雪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天空中没有猫头鹰飞回棚屋的身影。除了呼啸的风声和隐约传来的人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了。
猫忽然跳到了窗户旁边,它的骷髅身子在火光下映出金色的光芒。安东尼顺着它的视线,看到层层水雾中也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金色。
他放下茶叶,伸手又擦了擦窗户,凑近窗户仔细地向下看着。骷髅猫坐在窗台上,探着头,挤在安东尼的脑袋边上朝外张望。
在月光下,一只小独角兽磕磕绊绊地在雪地中走着,时不时犹豫地左右看看,或者突然折返回去疯跑一阵。从它走的方向来看,它正在逐渐远离禁林,缓缓朝着霍格沃茨外围的普通森林走去。
“它迷路了?”安东尼轻声说,说不清是在问自己还是问骷髅猫。骷髅猫非常感兴趣地把脑袋贴在窗户上,打量着它从未见过的神奇动物幼崽。
安东尼直起身,环顾了一圈办公室,抓起外套,匆匆打开了门。他只来得及把猫变回姜黄猫,就看到它灵巧地钻进了卧室,紧接着传来非常响亮的“嘶拉”一声。安东尼一边想着是否应该把彩球鱼干藏起来,一边关上了门,沿着楼梯快步向下走。
临近宵禁,仍在走廊上或者大厅里的学生都急匆匆地朝休息室赶去。费尔奇正守在楼梯口,目光不善地打量着那些学生,时不时看看怀表。安东尼和他打了个招呼,在学生有些好奇的目光中走出大门,绕着城堡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丛灌木旁边找到了那只小独角兽。
独角兽正在研究不知道哪个学生落在雪地里、已经被埋了半截的手套,低头轻轻嗅着。安东尼脚下积雪的嘎吱声惊动了它,它抬起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安东尼一会儿,又垂下头去观察毛线了。
安东尼慢慢蹲下来。
“你迷路了吗?”他小声问,“这里已经离你的家很远了,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小独角兽把手套从雪地里拱了出来,仔细地凝视了一阵子,甩了甩耳朵,把注意力放到了安东尼身上。安东尼屏住呼吸,看着它缓缓接近自己。
它似乎比安东尼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大了一些——也有可能它们不是同一只,他不知道——他蹲下来之后,需要稍稍仰头才能看到独角兽的眼睛了。它身上的毛发似乎也更加厚实了一些,散发着暖融融的金光,耳朵立着,额头上有一小块毛发比旁边更加金光灿灿,看起来正是角将要长出来的位置。
“你还记得怎么回禁林吗?”安东尼轻声说,“有谁在照顾你吗?”
独角兽的蹄子周围覆盖着一层长长的金色软毛,沾着的白色积雪在行走时扑簌簌地掉下来。它慢吞吞地接近了安东尼……然后猛地咬住他靴子上的鞋带。
“嘿,别这样。”安东尼说,伸手按住鞋带,艰难地想要往后拽一点,“我想那是涤纶,不太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