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笑声中，哈利原本有些气恼认真的神色消退了，咧开嘴笑了起来。

罗恩也笑了。他撞了撞哈利的肩膀，斜着眼睛示意他看板着脸的赫敏，带着笑意撇嘴扮了个鬼脸。哈利赶快收敛了笑容。

赫敏冷冷地看了他们两眼，昂起头，捡起杂志放在一摞书的最顶上。

“祝你们下午愉快。”她礼貌地对海格和安东尼说，瞥了眼哈利和罗恩，抱着书大步离开了。

“哦，天啊。又来了。”罗恩抱怨道，“你觉不觉得洛哈特在偷偷给人下诅咒？”

哈利的脸上又一次掠过了笑意，但是他只是耸了耸肩，也向安东尼和海格道了别，和仍然在嘟嘟囔囔的罗恩一起朝赫敏离开的方向追去。

“怎么了？”海格困惑地注视着他们半跑半走地跑过草坪，追上了那个披散着棕色头发的身影，“赫敏生气了吗？”

安东尼说：“可能有些吧。”

他们看到赫敏转过身，似乎说了什么。哈利和罗恩稍微慢了点，很快又撵了上去，过了一小阵，赫敏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三个人朝城堡慢慢走去。

“他们没事了。”安东尼解说道，收回了视线。

海格不放心地朝城堡的方向望着：“赫敏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呃……”安东尼说，“至少他们现在和好了。你呢，海格，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有一阵子没有拜访你了。”

“哦，好极了！”海格立刻转回了头，低头朝安东尼微笑着，“很忙，但是好极了……我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他左右看了看，将头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你知道的，建动物园。”

安东尼也放轻声音：“进展如何？”

“我不能说，它还是个秘密。不过，”海格挺起了胸膛，“我告诉你，亨利，你会大吃一惊的。”

安东尼突然担心起来：“伱们没有往里面放火龙，对吧？”

“唔……”海格犹豫地支吾着，眼神有些闪躲。

安东尼吓了一跳：“对吧？”

海格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还没有。”他看起来有些不甘心。

安东尼提醒道：“注意点乌姆里奇女士，好吗？”

提到乌姆里奇，海格又精神了一些。

“她进不来的。”他挥了挥大手，“弗利维教授在围栏上放了一些防守的咒语……再说了，还有路威守着门呢……”

“路威？”

“三個头的路威。”海格说，“那只三头犬——之前在三楼走廊的那只——它是我的。我从一个希腊来的家伙手里搞来的……那个希腊佬儿专门培育这些神奇动物。我怀疑他有时候也会做倒卖客迈拉兽蛋的生意，不过我还从来没在黑市里碰到过。狡猾的家伙。”

安东尼叹了口气：“别再去黑市里买东西了……至少这段时间不要，好吗？米勒娃已经有够多的烦心事了。”

“可是我需要去买驱除食肉鼻涕虫的药……”

“乌姆里奇刚刚扣了格兰芬多四十分，还把韦斯莱家那对双胞胎送到费尔奇先生那里关了禁闭，一直要关到复活节之后一周。”安东尼说，“米勒娃很不高兴，因为伍德冲到她办公室抗议，格兰芬多队的两个击球手都无法参加训练了。除此以外，她还要回复魔法部送来的信件。邓布利多教授似乎在忙着拜访伊法魔尼，将一部分校内事务也交给了米勒娃……”

海格勃然大怒：“可是五月份就是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比赛了！那个恶毒的母夜叉！”他将刷子重重地插回柏油桶，差点把桶打翻了，“好吧，我绝不允许她再给我们找麻烦了——那些鼻涕虫可以等一等。”

安东尼顿了顿，点头道：“好极了。”

……

将海格留给那些仍在水波中轻晃的小船后，安东尼沿着黑湖湖畔折返回去，决定再去温室里碰碰运气。

这回他在禁林西侧的温室里找到了斯普劳特教授。

她的身边散落着红棕色的土壤，一堆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漂浮在天花板上，每个里面都跳动着火焰，将温室的大部分地方烤得热乎乎的。不过，在远离玻璃罐子的阴影处，凉爽的气息神奇地从湿润的黑棕色土壤中渗了出来。

一束光凭空从看起来像是天窗的东西中投了下来，照在几株小型猴面包树似的植物身上。它们正享受地扭动着，保证阳光能均匀地洒落在每根枝条上。

斯普劳特教授在处理一株枯柴似的植物。她听到开门的声音，扶了扶帽子，抬头看过来。

“亨利！”她笑眯眯地招呼道，“你怎么过来了，来看看这个——哦，小心那边！”安东尼从一些皱巴巴的紫色东西上面跨了过去，“皱缩无花果，瓦加度寄过来的，大概是阿尔巴尼亚的样品——不用管那堆，那是斯芬克斯的粪便，他们好像在用它替代龙粪——”

绕过某种开着血红色花朵的带刺植物，经过了几棵金灿灿的仙人掌，安东尼蹲在斯普劳特教授旁边，一边听她高兴地介绍这株名字又长又绕口的草药的处理注意事项，一边在她的示意下将铲子或者剪刀递过去。

直到把“名字很长草”栽进花盆中，再将花盆埋到土里，斯普劳特教授才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土灰：“太感谢了，亨利。是米勒娃让你过来的吗？”

“唔，不是。是鳃囊草。”

“什么？”

“我记错了这个名字吗？”安东尼问，从口袋里掏出林德先生寄给他的草药。

“没有，你没有。”斯普劳特教授笑了起来，“给我吧——我只是没有预料到会从你的口中听到这个单词。”

安东尼问：“这确实是鳃囊草，对吧？”

斯普劳特教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接过这团老鼠尾巴似的东西，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又仔细地打量了一阵子，搓了搓上面滑溜溜的黏液。

“没错，而且非常新鲜。”她肯定地说，“看到这里灰绿色的茎了吗？地中海鳃囊草——它是目前已知药效最好的鳃囊草，只需要一盎司，就可以让人在水下呆上超过一小时——哦！”

“怎么了？”安东尼问。

“看看这个，亨利！”斯普劳特教授惊喜地低声说，“这是一团小精灵鳃囊草！非常罕见，非常珍贵……”

“小精灵鳃囊草？”安东尼凑近了些，朝斯普劳特教授示意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一无所获地坦白道，“我没看出来这和小精灵的联系。”

那里既没有半透明的翅膀，也没有飘洒的金粉。事实上，它看起来仍然像是某种蠕虫或者老鼠尾巴，只有滑溜溜的黏液反射着亮晶晶的温室光芒。

“它被称为小精灵鳃囊草是因为它极其稀少，目前只在康沃尔郡发现过，因此有人开玩笑，提出是康沃尔小精灵将它们种下的。”斯普劳特教授说，“他们会说康沃尔小精灵将岸边的鳃囊草带到湖泊中，或者不见天日的山洞积水里——当然了，这个说法更多是为了表明这种鳃囊草有多么罕见。”

她轻柔地分开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灰绿色植物，从里面挑出了一条微微发红的鳃囊草：“看，典型的小精灵鳃囊草。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不寻常的颜色吗？”

安东尼盯着那段浅红色的老鼠尾巴看了会儿，不抱什么希望地说：“因为它是小精灵种下的？”

“好吧，亨利，”斯普劳特教授用引导的语气鼓励道，“鳃囊草是一种地中海的水生植物，这意味着它通常生活在……”

“海里。”安东尼说，笑了起来，“好吧，我明白了。生长在淡水里的鳃囊草和海水中的有什么区别吗？”

“它们是漂亮的浅红色的。”斯普劳特教授说。

“我的意思是，它是不是——我不知道——能让人变成人鱼之类的？”

“当然不能！”斯普劳特教授警告他，“你可千万不要在人鱼面前这么说——他们相当自豪自己的身份，和马人一样，宁愿加入‘兽类’也不想要和吸血鬼之类的物种一起被魔法部分为人。”

“我可以理解。我也不太乐意和吸血鬼一起被分类为人。”

“嗯……有道理。”斯普劳特教授说，“不管怎么样，不，小精灵鳃囊草和常见鳃囊草没有什么功效区别。”

安东尼问：“那是什么让它们变得非常珍贵呢？”

斯普劳特教授略带责怪地说：“因为它们是漂亮的浅红色的，亨利。”

……

在安东尼回复林德先生之后（“这是株漂亮的浅红色鳃囊草标本”），复活节假期就来临了。

图书馆中到处是唉声叹气的学生，一边写着成堆的作业，一边渴望地望着窗外的阳光。教授们大多布置了比平时更多的作业，只是为了不让学生有太多精力去对付乌姆里奇——她仍然在送出一份份写着“A”或者“E”的报告，不过，英格兰队进入欧洲魁地奇冠军联赛的消息占据了预言家日报多数板块，安东尼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到更多煽风点火的报道了。

就是在这样脆弱的平静之中，一个鼓鼓囊囊、圆滚滚的包裹抵达了霍格沃茨。

叼着它的是一只瘦小的猫头鹰。在安东尼、麦格教授、乌姆里奇和费尔奇的注视下，它吃力地扑扇着翅膀，忽上忽下、摇摇晃晃地朝格兰芬多的长桌飞了过去，然后一把将包裹扔到了哈利的餐盘旁边，差点砸进一碟培根中。哈利赶快接住了包裹，赫敏和罗恩也好奇地看着。小猫头鹰自豪地在他们头顶盘旋着，高兴地鸣叫着。

安东尼瞥了眼乌姆里奇。她的手抬在半空中，凸出的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看着那边，仿佛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癞蛤蟆。

“哦，粪弹……”费尔奇高兴地低声说。

麦格教授无疑也发现了。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朝安东尼使了个眼色，便转过身开始同乌姆里奇谈论一条关于阿尼玛格斯的新规定（“我听说希尔先生非常赞同……”）。乌姆里奇不得不移开视线，转而和她讨论起来（“是的，米勒娃，希尔先生相信这会帮助人们意识到登记的必要性……”）。安东尼赶快放下刀叉，朝哈利他们走去。

哈利翻转着打量包裹，看起来并没有找到表明寄件人身份的签名。

“拆开来看看！”罗恩怂恿道。

赫敏怀疑地说：“等等，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