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虽然艰难,但我们为全城下放了缓解疫病的汤药,也算是有些收获。说起来,这药方中有味重要的药材,还是太守家的公子找来的。朝廷和太守府都没有放弃锦城,我等自会拼尽全力。”
她停顿一下,继续道:“诸位如有至亲已然离世,他们身在九泉之下,也必不愿看到诸位白白放弃了生机,只为一个体面周全的丧仪。逝者已矣,生者尚在,望诸位能够体谅官府,齐心为锦城的日后着想。”
拥挤的人群平静了些,却还是有人质疑:“死的又不是你家人,你当然说得好听!”
“我也经历过丧亲之痛,不会不懂诸位。听闻杨太守爱民如子,这些年从未亏待过百姓,诸位生长在锦城,想必比我更清楚,他不会坐视不管。”
朱缨垂下眼,“诸位受苦,官员的境遇同样如此,绝无置身事外。诸位应已听闻,从魏都来的总督谢大人本是因地动才奉命来蜀州赈灾,而今也染上了疫病,日日昏迷咳血,高烧不醒。他是陛下极为看重的人,我们绝不会让他在锦城送了命,也不会让整个锦城送命。”
她话音落下,一时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有个妇人控制不住情绪,压抑地恸哭出声。
“我儿还不到十岁,如今早早夭折,却连个丧仪都不能有······”
妇人一哭,人群中的悲伤情绪顿时弥漫,方才的极端和强横如墙一般快速坍塌,只剩下一片失去亲眷的无助和伤怀。
“家中就剩我一人了,可怎么活啊······”
“我明白······”
朱缨不是养在深宫的娇娇公主,了解百姓的艰苦不易,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蹲下身,未染纤尘的衣裙也沾上了一层灰,“待到此难过去,锦城便再无波折。朝廷会开仓下放钱粮,为辞世之人开碑立冢,让锦城上下依旧富庶无忧。”
这是她作为皇帝的许诺。
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朱缨深知不能再拖,站起身吩咐:“来人,点火。”
几个火把向焚化台贴近,火舌渐渐卷起扩散,最后蔓延至整个高台,吞噬了曾焚烧过的余烬。
热意如浪般侵袭而来,将朱缨眼中的泪很快蒸干,她凝了神色,从守军腰间抽出佩剑。
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她伸出手撩过发丝,接着将长剑靠近颈间,毫不犹豫用力一挥。
一缕青丝应声而断,轻飘飘落在手中。
“这缕发丝,便当作我对诸位的承诺。”
随着几声错落的惊呼,朱缨走到高台边,然后伸出手,任由发丝无声无息飞入烈火之中,转瞬间化作飞灰,无影无踪。
她直视众人,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