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时间过得好快。”
照水跟了她十几年,在皇宫是她的御前女官,在军营是她最得力的副将。
“是啊。”虽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感叹,照水眸中一暖。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以“贞元”为号的第三年,就这样在盾甲相击、战火轰鸣的声音里,悄悄开启了。
朱缨一笑,主动给她放了假:“一战刚刚结束,青迟那边定然很忙碌,你去看看吧。”
说起来,秦未柳从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没有做过正经随军军医,这下忙碌起来,不知能不能适应。
“是。”照水知道朱缨是在给他们两个增加相处的机会,自然心领她的好意,于是没有拒绝,也轻步离开了。
天完全黑了,原本明亮的帅帐也变得有些昏暗。朱缨自己加了两根蜡烛,桌案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才终于又清楚了。
九丈岭,庸原,昌河,雪山。
春日将近,河上结的冰和山上积的雪,应该就快要消融了。
甲胄,弓枪,军帐,帅印。
南方与北方的气候千差万别,身边的人也少有重合,可时常出现在眼前的一干物件和场景,却又是相似的。
于是,江北军并肩作战的记忆就很容易被唤醒。
朱缨只身坐在帐内。
军帐之外,得胜归来的将士围坐在火堆旁取暖,怕耽误军情没有喝酒,只是一人捧着一碗刚出锅的热饭食,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有男有女夹杂在一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同仇,与子偕作,与子偕行。[1]
朗朗高昂的歌声萦绕在百十里军营上空,一阵琴声泠泠响起赶上相和。猎猎寒风见此声势匆忙改道而行,带走了飘然而至的雪花。
朱缨不便出面,也怕扰了众人的兴致,悠扬小调洋洋盈耳,使她会心一笑。
雅乐长歌,素雪银装。
她又想起了谢韫,与此同时,那点强撑的倔强和倨傲终于向长久的思念投降。
朱缨磨墨蘸笔,一张崭新的信纸随之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