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独尊的皇帝,她当然可以自私一点,让谢韫留在自己身边,只勒令一部分将士出走,众人知道后也不会有异议,只会服从。
可她有良心和对将士的爱重之心。这种完全出于私心的命令,她说不出,谢韫也不会答应。
他是领兵指挥的将领,应该身先士卒。难道就因为他是天子的枕边人,是她在意的人,就可以拥有比天下百姓多一条命的特权吗?
难道……其他将士们就没有亲眷家室,没有牵挂他们的人吗?
“好了阿缨,别哭了。”
感觉到她情绪渐渐冷落,谢韫知道她会想通,柔声道:“趁着敌军还没来,再和我多说几句话吧。”
朱缨终于肯抬起头看他,脸上全是泪痕。
可是时予,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不分离的吗?
谢韫不忍被她这样注视着,宽厚的臂膀将她挡得严严实实,隔离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他俯下头,封住那一声声揪他心的抽噎。
这个吻并不激烈,是和风细雨般的温柔,仿如羞涩的有情人第一次鼓起勇气对视。
干燥的唇瓣贴上龟裂的双唇,轻轻碰触摩挲,如干涸缺水时两条鲤鱼依偎在一起,静静相濡以沫。
只是鲤鱼睡在池塘,而他们停留在风雪途中,本该同归,却向殊途。
交颈分开,谢韫不厌其烦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快不要哭了。再哭,脸可就要被冻住了。”
如刀般锋利的冷风刮在脸颊上,但朱缨一点也不想理会,额头抵在他冰凉的铠甲上。
“我和你一起去……”
声音从他胸前低低传来,谢韫听到了,没有驳斥或不耐,而是轻笑了一下,带着无可奈何的怜惜。
陛下啊,如要你也悬在生死一线,我们这些人又何必豁出性命,去努力做这件事呢?
现在不需要任何无用的解释和讲道理。谢韫知道,这只是她的气话。
保不住他和他们,大悲之下感到极度无力和自责的气话。
天下不能失去皇帝,三军不能失去主帅。为大局着想,她终究会松口的,尽管心中千不甘万不愿。
即便事成之后,她会痛彻心扉,甚至一辈子走不出。
千般陈情和告别的话语到了嘴边,可又被谢韫咽了下去,最后只归为一句。
“以后,都开开心心的。”
如果今后想起他都只会让她伤心,那就不要想。
阿缨,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