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又冷又大,宋矜觉得这风吹过自己心口,连最后一丝热气也被带走。
她垂下眼睫,轻轻摇头,“抱歉……”
“正要去。”陈子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何镂,“何大人是要去么?怎么不带上宋娘子,你看我这泥腿子,也怕招呼不好宋娘子。”
何镂表情难看,只道:“本官不去。”
陈子重便笑着说:“那就劳烦宋娘子乘坐牛车,一并挤过去了。”
宋矜松了口气。
路边来往的人太多,哪怕是下着雨,也没能打扰他们说话的兴致。
宋矜听来听去,都是将谢敛说得如何残暴冷血,如何杀人如麻,她终于彻底烦躁起来,抬手捂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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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
劈头盖脸砸在身上,脓血混杂着流下来,裸露出森森白骨。
刑具很重,谢敛几乎直不起身。
他靠坐在囚车内,默默忍耐着挺直肩背,垂首避开外面的目光。泥水时不时捡到他身上、脸上,无数的议论声带着鄙夷、嫌恶、憎恨,肮脏的烂菜与泔水和雨水一起泼向他。
但雨水顺着额骨滑落,灌入口中。
连日来的焦渴,终于得以缓解,他在腥臭的雨水中喘过来一口气。
那些谩骂羞辱的话,仇恨鄙夷的目光,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学生、当今的天子,是如此了解他,为他选择了最难堪的处置方式,让他死在新政推行之前。
谢敛一动不动,任由言辞如刀。
但囚车的行驶非常迟缓,或许是有心,也或许是无心,总会有人以各种缘由拦截指骂。所谓处置他,也是为了平民愤,所以任由那些人对他打砸辱骂。
他起先还会听一听,世人如何评价他。
到了后面,他便不在听了。
雨越下越大,血越流越多。
谢敛又觉得冷,宋矜给他的衣裳被何镂烧了,身上的囚衣早已破烂。雨水浇淋下来,直接砸在破烂的皮肉上,犹如钝刀子一遍一遍割开。
他有些歉疚于宋矜,让她的衣裳被烧了。
宋矜那件柔软的绒褙子,替他挡住几绺冰冷的风,柔软地裹住一点暖意,驱散了不少疼意。
囚车再一次停了下来。
这回拦住闹事的人,竟然比之前的人要安静不少。但他们人数太多,且大多数穿着书生襕衫,用昂贵沉重的圣贤书朝谢敛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