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矜缠绵病榻,醒过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甚至察觉到,宋矜的意识都变得十分模糊,这病怕是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令他不安。
宋矜确实意识模糊。
但她不想被谢敛知道,干脆很少说话。
她夜里醒过来,耳边听见绵绵雨落在客船上,远处细碎的芦苇吹得簌簌作响。隔窗外没有月色,只有远远几点灯火,是岸上别人家的。
宋矜本有些恻然。
抬眼便看见谢敛在灯下悬腕写字,落笔时铁笔银钩、风骨宛然。青年仿佛骨子里带着岑寂的冷,十分持重内敛,便令她多余的情绪不觉散了。
她就着灯光,看了一会儿。
“你的字迹,我瞧着有些眼熟。”宋矜的嗓子咳得有些哑,才说了一句话,便又带起一连串的咳嗽,“似乎见过类似的。”
谢敛搁下笔,扶她靠坐起来。
只说道:“是学的老师的帖子,或许你曾见过……老师多年前,也是文坛大家,笔墨也有不少人学习。”
宋矜想了想,想不起来。
她又想到刚刚做的噩梦,不自觉打了个冷噤,发着呆缓神。片刻,她才意识到谢敛端着水碗,递到了她的唇边。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是暖的。
宋矜的目光,不觉落在他的手上。
他手上的伤已经好了。
屈起的手指修长有力,冷白如玉。
在她还发愣的当口,对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宋矜下意识配合他,温热的水溢向唇齿,带来甘甜的暖意,干哑的嗓子顿时舒适许多。
“谢先生……”
她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谢敛那只清雅漂亮的手微僵,下意识往后撤回,将手搁在书卷上。
“抱歉,”他似乎略作思索,才重新朝她看过来,“你若还是害怕,我去找蔡嬷嬷来喂你喝水。”
灯火微晃,青年骨相清绝。
两人之间隔着一尺的距离,唯有湿冷的风钻进来,带起灯影巍颤。
但这双眼睛,莫名和梦中那双眼睛重合起来。
可惜她年幼时,从未与谢敛见过。或许也是因此,她在梦里见到的谢敛,也是面目模糊的模样……否则,她若是当真和谢敛说过这种话,还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