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年本没什么表情。
听到这句话时,漆黑的眸子终于起了波澜,掀起眼帘朝他看来。
曹寿顿时饶有趣味。
他不由打量起谢敛来,如许多人一样,他也不能免俗地好奇谢敛。
在谢敛将江陵一带水匪涉及人口贩卖案的线索送到他手上来那一刻,他对谢敛的好奇到了顶峰。按说,谢敛出仕即巅峰,活该和那些高贵翰林一样,两眼空空纸上谈兵。
但他还偏不,新政针砭时弊到令人拍案。
就是流放,死里逃生之余,还能注意到民生疾苦加以解决。
“岭南的百姓,更苦几分啊。”曹寿状似只是信口感叹,目光看向深深的林木,荒瘠满是野草的山地,“这些苦,没人能分担,只能忍着。”
谢敛沉默片刻。
他撩起眼帘,眸色凌冽:“不必等到端午,愿闻其详。”
和聪明人说话很省事儿。
曹寿险些咧嘴笑了,但他还是勉强端了端,说道:“那择日不如撞日,带谢大人瞧瞧岭南风物,算是尽我地主之谊。”
谢敛只是点头,应好。
他仍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仪态端正内敛,令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起身进去更衣时,王伯和蔡嬷嬷面面相觑。
最终蔡嬷嬷先一步回过神,正要冲进去,与宋矜说这件事。却见谢敛并未先更衣,反而先去找了宋矜,年少的夫妻絮絮说着话。
即便隔得远,也是有商有量的模样。
谢敛听她说完了话,似乎一一应喏,又抬袖为她揩掉唇边的药渍。
蔡嬷嬷只好收回目光和步子,继续听王伯焦灼地碎碎念。
岭南节度使曹寿,祖上往上数几辈,那是和太祖皇帝一起开国的大功臣。岭南这么大个地方,这么些年下来,全都成了曹寿一个人的地界儿。
别说是土皇帝了。
就是真摇旗一喊,远在京都的天子也管不着。
若是曹寿记恨谢敛,就是当众让人杀了谢敛,掉个头出去,大家也只会绘声绘色地讲述一出,谢敛如何短短一日内当场暴毙到入土为安。
但顷刻间,谢敛已经换了身衣裳。
靛青的直裰被叠得很平整,他本就肩背极其笔直挺拔,行走间便如一截苍劲的松枝,风骨凛然。
谢敛回头,交代了王伯一句:“我晚间会回来。”
便撩起衣摆,上了曹寿的马车。
马车辚辚而去,扬尘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