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知晓,她的想法注定落空。
当年在闺中时候,她以为自己奋力跳出了禁锢,跳出了闺阁辖制。
她当年以为自己未经媒妁便与柳梦梅私下定情托付终身,是至情至性,是勇敢无畏,是闺阁巾帼。
却不想经年以后,她又重新被困闺阁。
女子之一生,年少时人微言轻,无人尊敬,年老时亦如此。
她们就连自己的身后事,也无法定夺。
生,不具期盼,死,不具自我。
一句不可葬入祖坟,一句连累儿孙不孝,她便要成为柳家,成为这世上最大的恶人。
杜丽娘耷拉着眼皮,似睡未睡的模样。柳梦梅还在控诉她无理取闹,柳家二子只得软声劝慰。
柳二夫人站在门外,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不合葬,便意味着不入祖坟,这是天大的大事。柳二夫人不懂为何婆母宁愿做孤魂野鬼,也不愿安安心心入土。
她并不知,杜丽娘这一生最为自由的时刻,便是在那枉死城做孤魂野鬼的时候。
鬼可虚情,人需实礼,只要为人一日,便难逃束缚。
杜丽娘于心中长叹,眉宇间是已经甚少展露出的愁容。
隐忍一生,她不愿再随他人之愿,受他人摆布,可她又知想要跳脱世俗,实乃难中之难。
柳家二子看出母亲并非十分坚决的模样,忙笑着道:“父亲多虑,不过是前些日子您同母亲拌嘴,母亲生了些闷气,待过几日便好了。”
“您二人是世间有情人典范,谁人不知二老事迹?您二人恩爱一生,怎会临老临老却要分离?”
听见这话,杜丽娘与站在门口的柳二夫人齐齐皱眉。
谁能想到,往日盛名竟是如今扼在脖颈上的枷锁呢?
无论是那劳什子恩爱之名,亦或贤惠之名,都好似长进皮肉中的尖刺,令人不敢碰触,更别妄想拔除。
杜丽娘深深呼气,对这无法掌控,难以改变的命运摆出了妥协之态。
“罢……”
“母亲。”
柳二夫人自屋外走进,到杜丽娘身边轻声道:“您生辰所需的东西儿媳已经备好。且媳妇也想问问母亲,此次生辰三位妹妹同妹夫都要归家,这男女眷是否要分桌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