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明白,好端端母亲为何不愿与父亲合葬了?”
杜丽娘垂眸,并不言语。
柳二夫人见状也不好说得太过透彻,只含含糊糊道了句:“若让你与江子良合葬,你如何想呢?”
“我自是……”
与夫同葬本是天经地义,可经二嫂嫂这样一问,她却不知为何话卡在嘴边,硬是未能吐出一句。
与夫合葬确实是天经地义,可又是谁的天经地义呢?
若扪心自问,她真的半点不愿意。
柳宜娴抬头看着杜丽娘,又转头看向她长大的屋中,忽而感觉心尖一疼。
活着与江子良纠缠是无可奈何,可若来日她身死魂消,还要跟江子良捆在一处,生生世世不得分离,她真的能承受得住?
莫说什么人死灯灭,只要想到自己会在同一个坑中与江子良一起溃烂,一起化作一滩泥水,她便腹胃翻涌,恶心不止。
柳宜娴捂着唇,随后大口大口呼吸。
再抬头时,她望着杜丽娘眼中满是惊愕。
她以为自己对江子良无爱无恨,也已经做好与江子良蹉跎一生的准备,可她不曾想到,只简简单单一个问题,便让自己瞧清楚了心意。
“母亲,这些年您也是抱着这般心思与父亲在一处的吗?”
杜丽娘缓缓睁开眼,看着女儿眼中带泪,忍不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宜娴,你若痛苦,便早早与江子良做个了断吧。”
“娘亲往日不懂,总认为日后大把春光可以挥霍,便将那一桩桩一件件推到明日,后日,大后日。”
“哪怕心有计算,也下不了决断。”
“年轻时不谙世事,反倒无惧无畏,待吃过苦、撞过墙方知行事需谨慎。”
“可惜我学会得并非是谨慎,而是畏头畏尾。”
“一夕撞南墙,便再不敢向前踏步,终一生弹指过,老来悔已晚矣。”
“但我儿年岁尚轻,不该就此蹉跎。”
人生短短数十载,行至半路只道来日方长,哪里懂敷衍是贼,偷得春光尽去,才后悔当日不曾认真对待命运,不曾认真对待自己。
“我儿的前路值得坦荡光明,莫让他人他物拖累了你。”
她话至此,点水而过,其余的再不能替他人拿主意。
将手抽回,杜丽娘道:“合葬一事你们无须忧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年轻时她自己不曾努力争取的,年老了又凭什么让孩子们牺牲自己为她争取?
“母亲。”
柳宜好低低出声,眼中带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