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屿就是个懦夫。父母死了,他懦弱到自己站不起来,要被仇人的孩子养大。自己的梦想,他承担不起,口口声声不愿搭上江潮的未来,但当江潮为了供他学画画跑去辍学,他在干什么?他躲在江潮给他筑的安全屋里哭呢!”
“这算什么爱?不过是自我安慰,自我感动。他对不起江潮,那就用爱他补偿。”
郑嘉皱眉,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努力忍了回去。
邹渚清很像是在刻意反驳他提出的观点。
理智告诉郑嘉,邹渚清是编剧,这是他写出的剧本,他才是最懂角色的那个人。
可或许这是由他演的,属于他的角色,郑嘉并不认同邹渚清的话。一种类似于被冒犯的微妙的情绪升起,郑嘉竟觉得自己有些愤怒。
“有话就说。”邹渚清忽然道。
郑嘉抬起头,坚定道:“他爱江潮,和江潮对他的好,为他的牺牲没半毛钱关系。是,他是懦夫,可他对江潮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索取的姿态,也不是什么只躲在江潮背后心安理得的姿态。”
“他懦弱,但他能在放贷的人把江潮关起来时,只身闯过去,抖着手握着棍子让他们放了他哥。”
“他自尊,但为了凑给江潮的医药费,他能冲自己最想成为的那类体面人跪下,求他们借自己点钱。”
“他爱江潮抽烟仰头吐气时的喉结,爱他打工时不小心留下的每一道伤痕,爱他低着声音叫自己‘鱼儿’。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他是江潮,不是什么所谓的偿还和感激。”
邹渚清提高了声音,指了指他手里的剧本。
“剧本是我写出来的。你以为你能比我更清楚陈屿是什么样的人吗?”
郑嘉深呼吸,压抑住自己无端的情绪:“那好,我们就来看你写的剧本。”
郑嘉的手拂过一行行陈屿的独白。
“‘江潮是北域最冷的海。我是海上万千不动岛屿中的其中一座。”
“‘但倘若他的波涛荡漾去了远方,我会随着他流浪。’”
他指尖轻动,划到下一页。
“‘江潮总说我们要走出去,哪怕他做不到,也要送我离开。离开这个落后、狭小、又令人生厌的地方。”
“’但其实在乎这个地方如何的人只有他,我无论在哪里,都不可能真正找到归属。‘”
“’我也不需要归属。我只想留在他的身边。‘”
邹渚清笔下的剖白,被郑嘉一句句念出。
郑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变了。
“’十四岁以前他是我仇人家的孩子,十四岁后他成了我哥。十七岁前他是我哥,十七岁后他成了我做梦也在肖想的人。‘”
“’十八岁我将自己献给他,他没说爱我。‘”
“’二十五岁他结了婚,他站在我想看的海前,跟我说再也不见。那天晚霞美,他的笑也好看。可我既没看晚霞,也没看他那双抖的厉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