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簌簌,地面上落下一层薄薄的浅白。
圣疮初愈,我正打发下人将阿沅的物件搬去角宫。
宫远徵从浴房而来,昙花丝绒寝衣沾了细雪,青丝轻拢,面色比寒凉的夜风还要冷上几分。
晚樱见他进殿急忙行礼,“徵公子。”
我将桌案上的灰陶响鱼拿起,指尖轻抚,眸中些许失落,“这个也带上吧。”
“是。”
“你也跟阿沅去角宫吧,其他下人照顾他,我不放心。”
得知圣疮是故意为之,我与宫远徵决定按照事先相商行动,敌明我暗,不可再拖延下去。
晚樱接过,面色担忧,“夫人,那您多保重。”
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即使不问,她心下也有几分猜测,“待天气回暖,小公子又该想吃您做的梨花糕了。”
我视线越过她落在殿外枝头残雪,“今年的冬天好似更冷些,初春的梨花应该会落满院子吧。”
她微微垂首,转身离开正殿时偏头瞥了眼坐在榻边的宫远徵,退出去后悄声合上了殿门。
叹息声回荡在房间中,我迈步走到他面前,微弯下腰,视线相触,宫远徵面色又冷了几分。
“你都气了三天了?还没气够吗?”我微微勾唇,眼神中的无奈无法掩饰。
“气不够。”他冷哼一声,偏头睥一眼衣桁上挂出的湖蓝广袖华服。
制衣坊给我做的衣裳大多绣有昙花,这件绣的银杏,是我单独让晚樱前去交待的。
“姐姐就这么重视明日之事吗,还要穿新制的衣裳?”
明日我要与宫紫商前去旧尘山谷,西罗胡商就要返程了,我们要赶在他们离开之前去见那些面首。
“新人就是比旧人好。”他整个人陷入灯火照不尽的阴影中,抬眸时眼神颇为委屈,“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哪有什么新人和旧人。”我迈步走到窗边,雪止了,月色透过云层。
抬手合上轩窗,隔绝不断涌进的寒意,“从来都只有你一人。”
“从来都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我回过身,走回榻边坐下身,“你又不是衣裳。”
他偏过头,不肯看向我,鼻腔里酸涩涌进眼眸,“万一你真的爱上别人呢?”
“据说那些面首若个个丰姿如玉,若真的入了姐姐的眼……”宫远徵眼眶一红,“我恐怕就真的成了可随手丢弃的衣裳了。”
“那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我伸手揽住他的手臂,将头依在他肩上,耐心哄道。
这样的对话已持续了几日,他再气下去,怕要憋坏身子。
宫远徵回过头,清透的眸子里覆上一层郁色,“你跟我保证,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那人若敢动你分毫,我就立刻毒死他。”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好,我保证。”我眼眸晕开笑意,认真地看着他。
他目光从我抬起的指尖划过,似颇为不满,挑眉问道,“你就用三根手指跟我保证?”
“那你想怎么保证?”
“算了,我反悔了。”他把我的手扯下,“我本就受不了任何男子出现在你身旁!”
我抬手抚上他下颌,葱白指尖摩挲着唇角,倾身在他耳边喃喃道,“你再这样,我可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这几日无论怎么哄都无用,他显然听不进去,满心都是面首之事。
我指尖微一用力,他看向我,温柔与委屈的目光一触,心跳之快似要溢出胸膛。
唇一覆上,宫远徵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收紧。
轻柔的吻似羽毛划过心口,他眼眸微阔,“只能信你一二分吧。”
我耐着性子,心下忍了又忍,再度吻住时加重了力道,指尖在他颈后合拢,明明是温柔抚慰,颈窝却落下一滴温凉。
“再哭我就欺负你了。”我抬手抚上他眼尾。
“三四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