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残雪,月色的清辉从轻抬的窗口映在素白帐幔上。
莫山先生轻轻合上殿门,屋内熏香从榻边幽落而下。
“你到底为何要将我带回宫门?”萦风的视线落在我刚包扎好的掌心。
“不该问的别问。”
他在我身旁坐下身,理了理衣袍,指尖抬起想要握住我的手,忆起方才密道口的一幕又收了回去。
“起来。”
萦风向我使了个眼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外虚晃过一抹人影。
他偏头凝着我,眸中一点点晕开戏谑的笑意,“你付了一百金,不觉得不值吗?”
“如何算值得?”我淡淡启唇。
这一百金本就不是为了他的身子。
凉薄的呼吸靠近耳畔,我下意识撤身,被他伸手揽住腰。
指尖没入帛枕后,下一刻匕首的寒光落在萦风颈间,“你活够了?”
他眼神平和,甚至染上些许得逞的笑意,不仅没有放开手,还倾身又靠近了些许,“我的命本就是你花一百金买来的。”
“你想取走,动手便是。”
匕首见红,他垂眸瞥过,神色仍旧镇定,“但你想好了,现在杀了我,不久前在控鹤院付的这一百金,能不能达到你真实的目的。”
半晌,我唇角缓缓勾起,目光却冷冽如薄刀,“我其实只需要你活着。”
他眸光轻颤一下,听懂了我话中之意。
“只留你一口气在,也叫活着。”
我挑眉,笑容消失地无影无踪,“就算杀了你,再养一个便是。”
“我不只付得起这一百金。”
他盯着我上挑的眼尾,眼底氤氲开一抹失落,揽在我腰后的手慢慢放开。
原本也不过试探,知道我并不是贪图他人而付下钱,心底竟生出些许欢悦,萦风自己也道不明这股隐隐作祟的情绪为何。
他早知我与之前那些客人不同,在控鹤院初次对视时他就没有从我眼中看到欲望和调笑。
但之前他也确实从未对任何客人展颜过,更不要说主动揽腰。
“你需要我做什么?”他站起身,神色恢复淡漠。
“什么都不需要做,待在风宫,尽量不要在宫门内走动。”我收起匕首,思索须臾补充道,“尤其不要靠近医馆和徵宫。”
他垂下眼眸,“知道了。”
“你居于偏殿,下人会带你过去。”我敛起眉宇间的凌厉,“出去吧。”
他迈出两步,忽而止了步子,微微低垂着头,背影带着一种凄凉的破碎感。
“还有事?”
萦风回身,走到妆台前,视线扫视一圈,蹙眉道,“你没有唇脂吗?”
“你要那作何?”
我说着站起身,走过去拉开妆奁,取出一个瓷盒。
他接过后扭开,用指腹沾了点唇脂,轻轻地抹在自己唇上,动作别扭,似乎第一次抹这东西。
而后抬起手背,落下唇印,他望着那抹熟悉的颜色,神色晦暗,始终低垂着双眸。
在我不解的眼神中,萦风抬手将唇印印在了自己颈间,朱红落在凝白的肤色上格外清晰。
“你这是……”
他唇边扯出一丝苦笑,“你不是想让别人误会你养面首吗?”
抬手将唇角的口脂抹花,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这样才能让人信服。”
我怔了怔,忽而明白从前他身上有过的唇印该是那些客人真实留下的。
声落,萦风迈步走到门边,指尖抚上门扉,犹豫一瞬,微微偏头说道,“希望你不是想试探那位公子。”
“看得出来,他十分在意你。”他轻叹了口气,“试探不会有好结果。”
萦风离开后我在妆台前的杌凳坐下身,垂眸,凝神盯着地面,这双与宫远徵颇为相似的眉眼,流露出的神色全然不同。
却有些相似的悲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