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药香飘出医馆药房,融进温煦的柔风中。
宫远徵修长指尖捏着幡布,打开炉盖,投入几味药材。
苍栩抱臂倚在一旁,时不时觑他一眼,“你的情花蛊真的不用解了吗?”
我失去了关于宫远徵的全部记忆,且再难忆起,此事宫门上下皆知。
自斩杀宫唤羽后宫远徵夜里几乎很少留在正殿过夜,苍栩不由得担心起来。
宫远徵垂眸不语,手中所持团扇轻轻煽动炉火,穿堂风带起他鬓边的发丝。
“师父,你老实说是不是又伤害自己了?”他站直身子,眉眼间浮现担忧。
那蛊折磨异常,非常人所能忍,即便宫远徵意志过人,也不能这般历经数次,他身子迟早会受不住的。
苍栩见他不作答,刚迈步要走被宫远徵喊住,“站住。”
他始终盯着跳动的炉火,甚至没有抬眼,“我没事。”
那夜我抬手握住他的手臂,其实并未那般用力,但宫远徵却疼得双肩颤抖。
其实是因为他上臂全是被匕首划开的伤痕。
情花蛊一旦发作,他只能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让自己保持理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苍栩蹙眉道,“二小姐应该知道的,你在明月谷受了那么多折磨,真的打算永远不告诉她吗?”
宫远徵轻抬眼皮,回眸时神色平静,“那些事情对她来说是负累,忘记也好。”
“那你自己呢?”
宫远徵回头继续煽动炉火,“我不能强迫姐姐,这点伤不算什么。”
侍卫的脚步迈上台阶,“徵公子,夫人来医馆了。”
宫远徵放下手中的幡布,“去找个医官来,看着炉火。”
“是。”
医馆院中的青石板路铺着一层薄雪,黛紫雪狐绒披风缓缓前行,衣摆带起片片雪花。
萦风的伤势由专门的医官照顾,气色已恢复些许。
晚樱取来圆凳,我坐下身,理了理裙摆后开口道,“阿沅将那香囊交给我了。”
“多谢你救了他。”
他虚掩着轻咳几声,摆摆手道,“夫人客气了,若不是您将我从控鹤院中赎出,我还过着从前那般任人欺辱的日子。”
我吩咐晚樱将药膳从食盒中取出,亲手递了过去,“这药膳的方子是我向上官夫人讨来的,上官家世代名医,她药膳做得极好,日后我会打发侍女经常送来,愿能助你早日痊愈。”
他垂首恭敬接过,此药膳极苦,萦风每饮下一口,眉间便皱得愈深。
他性子与宫远徵极为不同,内敛温柔,谦逊有礼,带着如玉一般独特的通透之感。
相较从前眼中满是疲惫无奈,自入宫门以来,眼神渐渐清冽而纯良。
“萦风,待你身子痊愈,我便安排你出宫门。”
他闻言一怔,汤勺缓缓放下,垂眸掩饰眼底情绪的波动,半晌轻声道,“我可以留下来吗?”
*
偏房的门扉打开,率先走出的晚樱步子一滞,回身扶住我的手腕低语道,“夫人,徵公子来了。”
宫远徵站在台阶下不远处,身姿颀长,清清冷冷,孤裘锦袍似清霜笼在周身。
山间午后落下柔光,平添几分温柔。
他目光飘过晚樱手里提着的食盒,压下心底的起伏。
我放开晚樱的手,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他撞破的尴尬之感,明明什么也未做。
“你先下去吧。”
晚樱行礼告退后我走到宫远徵身前,“徵公子,今日不忙?”
“听闻夫人来了医馆,本以为是来寻我的。”他盯着我的眼睛,带有几分苦涩开口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声落宫远徵转身走出几步,我紧抿着唇,顿了两下呼吸,忍住没有追上去。
他忽而止了步子,眼底挣扎须臾,又转身走了回来。
如果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因为之前相爱,他可以偶尔耍耍性子,想让我多哄哄他。
但当下我全无记忆,他便没了任性妄为的底气。
他瞪我一眼,怒气冲冲地要绕开我,向偏房走去。
“去哪儿?”不安袭来,我凝眉问道。
“去把你关心之人扔出医馆。”